沉默停頓的過於久,久到似乎能聽到凝滯的空氣緩緩落在地上的聲音。
“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一旁的祝老夫人謔地站起身來,“指揮使的小妹與我們箏兒交往甚密,兩個晚輩早就互有鐘情之意,老身萬謝聖上美意,成兩家之好,結百年同心。”
祝老夫人說完,扯著呆若木雞的祝箏站起來,矯健地把她拖出了席,推到了聶如柯的身邊。
祝箏緩了緩神,抬眼,下意識看向了容衍。
清風穿堂,吹的頭頂的雲紗搖晃,那道冷湖一般的目光,徑直與她相接。
意識到自己竟然先看的是他,且眾目睽睽,祝箏連忙生硬地低下頭,錯開了視線。
事已至此,她再沒什麼能做的。
“臣女謝聖上,謝……太傅大人。”
祝箏規規矩矩向容衍行了個大禮,垂下頭誰也不想看了。
席下兩個人並肩而立,好巧不巧,都是著了一身紅,容色鮮妍甚是登對。
“郎才女貌,真乃天作之合,真是難得的一場好事。”
公儀休忽然起了身,大笑道,“宮裡好久沒有辦過喜事了,著欽天監儘快算個吉日。”
又話鋒一轉,看著容衍道,“既然今日都是老師見證,屆時不若請老師來證婚好了。”
容衍掀起眼皮看他,涼涼一眼,似把他看了個透穿。
公儀休觸到他冷冷的視線,緊張地繃緊了唇,虛偽的笑險些都掛不牢靠。
須臾,容衍轉開了眼,開口道,“好。”
他應了。
聖上欽點,太傅大人親宣,如今還要親自證婚,大雍的這位太子殿下原地成婚都不見得有這麼大的麵子。
底下看熱鬨的人繃著嘴角,滿肚子話都要憋出內傷了。
萬幸隨著聖旨宣完,宴席很快開始。
因是中秋,樂姬舞伶的第一個曲目是“廣寒問月”,隨著悠悠絲竹聲起,琉光宮很快淹沒在衣影旋環,椒風薰薰之中。
席上熱鬨起來,口齒憋不住的開始左右議論,眼勁兒活泛的開始四處走動。
雖然並未提及太子殿下,但兩道聖旨顯然都利好公儀休。
被廢的前太子公儀灝並未有失德之處,隻是因為身殘,至今仍有一些惋惜聲音。封為二字王駐守邊疆,是為了除患。
賜婚的聶家向來是宗室聯姻,皇權迭轉,門閥根深。阻斷其與兵部的再聯姻,是為了收權。
兩舉均鞏固了小太子的權力,以免新皇繼位後,生出是非。
至於為什麼開始打算新皇繼位,大家說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大庭廣眾不宜聊權政,何況晦澀且沒什麼聊頭,很快,大家都集中在了比較有聊頭的人身上。
就是這祝府四小姐到底是什麼來頭。
一時間各有揣測,東說公,西說婆,很快把祝箏的生平都搜羅了一遍。
總之祝家忽然成了整場宴會名副其實的焦點,四方遍聞賀喜聲,直把祝老夫人那張臉高興地笑成了個大紅棗。
一片喧鬨中,高座之上顯得有些冷清。
祝清經不住情緒起伏,方才在席上發生了幾句口角,公儀灝命人將她先扶回了行宮。
公儀休早已下了席間與民同樂去了,在知風而動的門客之間遊走如蛇。
隻剩一個人坐在席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