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茶葉商說到這裡,瑟縮了一下,露出了對康知府的恐懼和屈從。
“草民當時嚇得直接跪下,給康知府舔鞋麵,求原諒。草民沒本事,就是想經商賺點溫飽的銀錢,不想要什麼權勢富貴,不論草民願不願意,康知府都將那貴人請來了。那貴人見到月七娘的仕女圖,十分滿意,問草民說,月七娘在何處,草民見那貴人麵相和善,不像康知府那樣威嚴甚大,草民當即就將月七娘是草民未過目的妻子,說了出來,懇求那貴人,高抬貴手!”
他說到這裡,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那貴人竟然也是被康知府所蒙騙,貴人一聽到草民所言,瞬間臉色大變,他罵了康知府一頓,便怒而離開了。”他停頓了一下,注意了一下黃縣令的表情,見對方從始至終都掛著溫和微笑,實在摸不準對方的想法。
於是,他又補充了一句,“草民本以為就此逃過一劫了,卻不想康知府一改之前對草民的神態,笑嗬嗬邀請草民去和花魁喝酒玩樂。”
他歎了一口氣,“那花魁娘子雖然貌美,但實在不是草民喜愛之人,再者,草民還掛心月七娘失蹤之事,實在無心玩樂,草民又不敢太早離開,怕落了康知府的麵子。便開始喝悶酒,想著,拖延一些時間,再離開。誰知道,喝酒喝到一半,突然昏睡過去,等再醒來,已經在牢房裡了。”
梁茶葉商說完之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黃縣令,實不相瞞,草民本以為自己被康知府囚禁了,嚇得心神俱裂,在牢房內跪求哭喊康知府放過草民,折騰了許久,實在……實在是有辱斯文。”
聽完了梁茶葉商的胡說八道,黃縣令有點震撼,這梁茶葉商的演技,可以說是一鏡到底,非常牛逼絲滑,從台詞功底,再到表情和情緒的轉換,沒有一絲一毫的僵硬之處。
就算是專業的演員,都比不過他。
梁茶葉商至少得是專業演員+專業編劇+專業導演的超級專業水平。
梁茶葉商的那些妻室與合作商賈,被他騙得團團轉,也不是她們或他們太蠢,而是敵人太強大。
黃縣令微笑上前,翻看了下梁茶葉商的外衫,“梁茶葉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實在是聰明過人,處事圓滑,本官見過許許多多的罪犯,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
梁茶葉商,“……”
他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黃縣令後退了一步,喊了門外值守的獄吏,“來人,將他的衣服扒光。”
梁茶葉商震驚,“黃,黃縣令,您這是做什麼?這天寒地凍的,草民,不穿衣服,會著涼。”
黃縣令微笑,“彆怕,你很快就會熱血沸騰。”
正在快速記錄口供的崔錄事,怎麼感覺這對話,哪裡怪怪的,不對勁!
梁茶葉商大驚失色,“黃縣令,您何出此言,這,這,草民沒有犯罪,您,您不能動用私刑,就算是嚴刑逼供,草民也隻有一句話,草民是冤枉的!草民本以為您是青天大老爺,卻沒想到,您竟然和康知府,是一丘之貉。”
他說話間,三次,不經意地瞥向燒得通紅的炭盆。
他已經極力忍住了,但是,炭盆類的梅烙實在是太過眼熟,讓他移不開眼睛。
他曾經對不聽話的繼室,就會有梅烙,恐嚇她們,逼她們就範。
黃縣令自然沒有錯過這個發現,梁茶葉商真正的恐懼、弱點,瞬間暴露在他麵前。
黃縣令本以為梁茶葉商的弱點是錢。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黃縣令微笑,“很好,既然梁茶葉商你吃硬不吃軟,那本官也隻好將就一下你的喜好。”
他說完這句話,對門外值守的獄吏喊道,“來人,去請謝主簿和韓典史過來參與刑訊”
梁茶葉商聽到刑訊二字,瞬間腿軟了。
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加在意,被黃縣令拿在手中的衣服。
那是他的外衫和寢衣。
黃縣令拿著外衫和寢衣,對著光線,一點點地滑動,比對。
梁茶葉商看著他的動作,不僅心跳加速,瞳孔收縮,不可能,對方怎麼可能發現他最大的秘密?
他的心跳如鼓,理智告訴他,應當馬上移開視線,用語言分散對方注意力,但是,他不論如何都移不開眼睛。
就當,黃縣令將外衫翻了個麵,重新比對著觀察時,梁茶葉商的心,瞬間沉下去了。
恐懼,就像是翻滾的浪花,席卷了梁茶葉商的大腦。
他曾經有多麼自鳴得意,得意於自己天才的想法和創意,現在就有多麼恐懼。
他的外衫用的是雙麵繡,外觀看上去花紋繁複華麗,翻到內裡,卻是有規律的圖案。
再用他那特製的寢衣,隻要將寢衣罩在外衫上,對著光線,就能看到,他特製的‘賬簿’。
這是他的戰利品。
是他的引以為傲的傑作。
但是,現在,卻成了扼住他命運喉嚨的罪證。
當他聽著黃縣令念出上麵的名字、時間、金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變得變冷,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牙齒在打寒顫的聲音。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黃縣令,“九原郡呂商賈,五百兩,五十頭牛,三十隻羊,雲縣二進宅邸一座。元德三十年二月十五。”
“江南蘇州伍商賈,一千兩,鳳翔府茶樓一座,鳳翔府三進宅邸一座,元德二十九年八月十五。”
……
整件外衫密密麻麻的刺繡,遠看像是祥雲野鶴,實則是一本賬簿。
關於梁茶葉商敲詐勒索的賬簿。
等黃縣令將整個賬簿念了一遍,確定崔錄事記錄清楚了,他才有閒心,看向梁茶葉商。
梁茶葉商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笑臉和諂媚,他陰冷地看著黃縣令,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梁茶葉商,“黃縣令,這不過是草民一點愛好罷了,這賬簿隻能證明草民,經商的確很有天賦。”
他很有把握,就算這些交易內容被對方知道了,也無妨,說明不了什麼。
隻要他不招供,對方拿自己無可奈何,那些蠢貨隻要不想死,就不會將他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