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孤身一人已經無法獵捕野獸的時代開始,到搭建起尖銳的柵欄以抵禦外敵侵襲的時代,再到通過法律與道德來約束社會維係安全的時代。
人類的曆史從來不是在偌大星球上獨自生存的曆史,而是無數的個體經由各種形式的紐帶所聯係起來的曆史。
久遠的曆史與無數的經驗告訴我們,人類始終是群居動物,也終究得是群居動物。
以前,落單者會變成野獸的腹中餐。
現在,孤獨者會淪為社會的排斥體。
我活在沒有城牆的社會裡,卻沒能毫無隔閡地喜歡上群居。
我過著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卻沒能平凡無奇地喜歡上旁人。
我是活在群體中的精神孤立者,是陸地但更多也是孤島——
“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
她端起手中的純白骨瓷杯,淺淺啜飲一口咖啡,恰到好處地將淡然演繹為一種優雅。
仿佛李雲東那誠摯無比的自我剖析,隻是路邊偶遇時隨口的一聲問候。
李雲東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反問道“這就是你被甩之後的反應?”
她微微抿起薄潤的櫻唇,嘴角勾勒出熹微而冷淡的弧度“你知道的,人類是擅長適應的生物,被同一個理由甩上幾十次的話,會變成我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很正常的結果。”
“正常人的話,早在第一次被甩的時候,就該明智地選擇放棄了。就算是概率性地出現一些心理強大的猛人,在被同一個人冷酷無情地甩了十次以上,也會明白這是一座無法翻越的高山——要不然就是條爛到發臭的下水溝,根本沒有繼續探索的價值。從這層意義上來說,你所謂的正常,其實很不正常。”
如果將被甩上十次卻依舊堅定的人稱為心理強者的話,那麼李雲東眼前的這位女子,無疑稱得上是心理妖怪,也不知注射過多少回強心劑。
麵對李雲東的指摘,她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我有自知之明,畢竟正常人也不太可能會喜歡你。”
好家夥,李雲東頓時露出牙酸般的表情“我時常會搞不明白,你究竟是在對我表白呢,還是在對我表達諷刺呢?”
“兩者皆有,世上的東西大多不是非黑即白可以定義清楚的。”
“但對你的每一次告白,我記得我都拒絕得很清楚,我甚至都形成一定的理論指導了。”
“是拒絕很清楚,但我無法接受,僅此而已。”
“哪裡無法接受?我可以改。我的三觀還沒有根深蒂固到不可改變的地步,相信我,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佛儒道三修,自斬一身功力。”李雲東仰天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啊,大慈大悲無量孔子天尊,原諒我這頭迷途的羔羊吧。”
“我從未見過如此歪門邪道的佛儒道三修,而且你是不是還染指了什麼西方神學?”
“海納百川,大道歸一嘛。”李雲東咕嘟咕嘟地吞了兩口咖啡,苦澀的口感侵蝕著他的味蕾,卻掩蓋不了他內心的無可奈何。
他知道,這注定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較量,正如對方所言,人類是擅長適應的生物,經過數十次的你來我來,對方已然習慣了李雲東的拒絕,而李雲東又何嘗不是心生麻木,這樣的對話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一種病態的相處模式。
微暖的冬日陽光穿透玻璃窗,在咖啡桌上剪出溫柔的光暈,兩個人的影子傾斜在地麵上,像是文藝電影中精心雕琢的鏡頭,但流淌的背景音樂卻不解風情地唱著《愛○買賣(重金屬版)》。
“君仙,何必呢?”李雲東輕輕放下骨瓷杯,認真地望著對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