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東,虎賁寺外,小樹林。
月光似水。
韓翊扯下塞在苟敬嘴巴上的爛布條,那苟敬靠在柴草堆上,微眯著眼,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
韓翊隨手拾起地上的小樹枝,捅一捅苟敬的胳膊彎,苟敬一動不動;再捅一捅,直捅得那苟敬微微縮了縮。韓翊笑了,
“我就知道你沒事。你皮實著,沒事呢,啊哈!再不說話,小樹枝就把你捅死了哈。”
苟敬還生著氣,雖然睜了眼,卻依然不看韓翊一眼,
“我害了你全家,我謀了你家產,我還要斷了你老韓家的生計,你今天殺不了我,他朝我活下來,定要斬你韓翊滿門!”
還斬呢,應該是屠吧?韓翊從苟敬的隻言片語中知道現在的苟敬不再是那個在興洛裡四處招搖撞騙的混混子了。
雖然猜不透你苟敬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是在謀害韓家財物的同時,並沒有敗壞韓翊及韓家的名聲。對於韓家這樣的名望之家來說,家業很重要,但是名望卻是他日再度崛起的根本。
“韓平讓我來找你的。”
苟敬終於乜斜著眼睛看著韓翊,眼神裡滿是鄙夷。
還是老韓比較地有威望,韓翊白天的淩厲不再。
老韓說過,苟敬走南闖北好些年,是個明白人,雖然沒有把事情做絕,但畢竟是當著整個興洛裡人的麵,大大地傷害了曾經對他一家人有活命之恩的韓家,要是這都可以原諒,那麼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或者更多個人傷害韓家。
當隨便什麼人都能做不利於韓家的事的時候,韓家才是真正地沒落了。
至少,在明麵上,韓翊家不能原諒苟敬,不管是什麼原因,這是底線。
“韓平說,你以後不能再回興洛裡了。這是鄉親們的話。”
苟敬眼裡的憤怒像鍋裡滾開的水一樣沸騰著,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可是比憤怒地高聲咆哮更可怕。
韓平還說過,苟敬不是一般人,從他第一眼看到他,他就知道。這樣的人,本就不是興洛裡的當地人,將來是要到更廣闊的天地間去的。
這一句韓翊永遠也不會轉達給苟敬。
也包括那句苟敬貪墨韓家的財物韓家也不會要了,在這亂世中,過多的財富是累贅,也可能是致命的毒藥,永遠不說給苟敬聽。
韓翊不想落了下風,同樣一聲不吭,似笑非笑地看著苟敬,眼睛裡堆滿了月華。
當月亮走過中天時,身上的傷,肚裡的饑餓終於讓苟敬在無聲的對峙中敗下陣來,他冷冷聲道,
“把繩子解了,你我從此陌路。”
聽到韓平口中這麼一位非泛泛之輩向自己主動妥協,韓翊還是有點得意的。
但是,他還不想這麼著就便宜了苟敬,最重要的是,韓翊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麼一個人,究竟是怎樣讓韓平對他的一再勒索一應再應。
他無一遺漏地捏著苟敬的衣物,想找出點什麼來,哪怕是最後什麼也沒找到,也可以殺殺他的威風。得罪一個人,五十步和一百步,在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苟敬的眼神再次淩厲起來,還帶著點藍幽幽的光,就像是野地裡的狼一樣。他不顧先前的尊嚴,扭曲了身子,張口就要往苟敬身上一通亂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