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翊看軍市令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問了句,
“叔,我聽陳平他們說作間者的,無不是全身心甚至是靈魂都奉獻給他們的主子。
你今天還有最近,已經有好幾次都沒站在項王一邊了。
這是為什麼?是周推兄弟的死與項王脫不了乾係嗎?”
軍市令閉著眼,仰著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隻有那麼一個兒,自小就是憨直的性格。那時候他十來歲,正逢赤狐奉梁將軍之命選拔訓練楚國這頭的間者。
我已經稟明了他不適合作間者的緣由,還找到了亞父,說我願意作為間者,換我兒平凡一生。
結果呢,我半個甲子歲數的人成了間者,赤狐卻隱瞞了前一段實情,找到了梁將軍,把我兒拉入了間者的隊伍。”
軍市令說得沒錯,韓翊是見識過周推的,間者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般都會在舉手投足之間,見微知著,於一草一木中得許多消息。
但是當時初到臨淄的周推,人生地不熟的,就敢一個人跑出去,東問西問,東看西看的,實在當不得合格二字。
把這樣的人派到那樣的險地,實是不應該。赤狐應該對周推之死負多半的責任。
可是,戰爭,不就意味著死亡嗎?戰場上的陣亡再正常不過,作為急先鋒的間者的死亡,也是避免不了的。
軍市令可不是這麼看不開的人。韓翊知道背後定還有隱情。
“我那兒該死。”
聽到這兒的韓翊詫異地盯著軍市令。
“還記得義帝不?拋開各為其主的立場,那是多好的一個人。
即使項氏對他咄咄逼人,從來沒把他當一回事,為了滅秦大任,他哪怕自己受委屈,也從來沒短過西征將士一寸衣一粒粟。
如果沒有他給了劉、項二王全力的支持,項羽他早就得麵對現如今的困境了!”
軍市令的話讓韓翊更加地吃驚,不存在仇怨的兩個人,一般都隻稱其字不直呼其名,這是禮節。
可是軍市令卻如此咬牙切齒地稱那人為“項羽”,韓翊打心眼裡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我那兒,千不該萬不該,在義帝沉江之後,奉密令滅了義帝的後嗣。
前不久,我在漢國,遇到了當初楚宮中流離的宮人,還有侍者,從他們的口中才聽說了那些個陳年往事。
後來我查了當年執行密令的那些個人,他們都消失得無聲無息,隻有我的兒,時時在我眼皮底下,又得著亞父的看顧,才多活了些許時日。
可是,即使亞父,還是抗不過王命,被項羽派到了臨淄那虎狼地。
他的功底我是知道的,本來他是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的,是赤狐,他當時找了個人,在市集處與我兒起了爭執,讓他暴露在田榮的視野裡。
再然後,一個船戶家的女娘幫他躲過了追擊,再然後,他就死在了水裡。
這才是全部。
如果沒有赤狐推那一把,他還不至於死在那個連半日真正的國君都沒當過的田榮手上。”
軍市令說的這些,完全顛覆了韓翊的認知。較彭城的間者,他接觸漢國的間者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