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傾瀉,模糊了視線。
顧緲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傘下的身影。
旁邊的人還在問他是誰。
遲斐大約在那裡站了有一段時間了。
他和她對視幾秒,然後默默轉過身。
“遲斐!”顧緲叫住他。
前方的身影停下腳步,沒回頭。他撐著一把黑傘,就這麼靜靜地站在路燈下,宛如一座深沉的雕像。
顧緲心跳加快,心率飆升。
不是因為悸動,是因為害怕!
特娘的,係統是死了嗎!怎麼不提醒她!
她和身邊人借了把傘撐開,“我朋友來接我了,麻煩你們送我室友回去吧,再見再見!”
朋友。
確實隻是朋友。
她聲音明明不大,偏偏夜晚萬籟俱寂,她的話隔著雨幕依舊清晰的落入遲斐耳中。
不對。
遲斐搖頭,這裡並不安靜。
因為地處京市繁華路段,旁邊就是主路,車鳴聲此起彼伏,像野獸在夜晚憤怒嘶啞的吼叫,蓋過了太多聲音。
是他太熟悉她的聲音,耳朵自覺屏蔽了嘈雜的環境音,唯獨剩下她。
她是一隻小狐狸。
狡猾,任性,自私,涼薄,輕而易舉的操控著他的情緒。
他像溺水的人,被海水淹沒卻還要分出注意力,用最後一口氣撐著仰起頭,去看岸上的身影。
而她就這麼靜靜地蹲在岸邊,單手托著腮,笑盈盈的望著他,宛若在欣賞一場動物表演。
那樣的冷血殘忍,卻漂亮的讓人恨不起來。
他矛盾的想,要是能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溺斃,也是好的。
可又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麵,他希望自己在她的記憶裡永遠都是完美無瑕的。
就像她曾經用白玉形容他一樣。
所以,在她看過來時,他下意識轉身,逃避。
他不想麵對她,更不想麵對自己。
不想聽到她殘忍的回答,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因為嫉妒扭曲的麵龐。
她太狡詐了。
一直以來,他都不是她的對手。
在她麵前,他總是潰不成軍。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她從來沒說過。
接近他的目的也許有很多,卻不是因為喜歡。
她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但那不是看喜歡的人的眼神……
她真正喜歡一個人的眼神,他親眼見到過。
不是對他。
是對遲晏。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她和遲晏在一起時,比在他身邊要開心自在。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妒忌自己的弟弟。
以至於後來為了博取她的關注,他甚至在同樣的位置紋了一顆和弟弟一樣的痣。
他荒唐的想,如果他真的是遲晏就好了。
是不是隻要成為遲晏,她就能毫無保留的對自己笑,就能用那樣嬌嗔明媚的眼神看向自己……
回憶如同倒灌的海水,遲斐真的嘗到了一絲溺斃的窒息感。
氧氣變得稀薄,他開始呼吸不暢,捏住傘的手用力到快要折斷傘柄。
“遲斐!”
岸邊看戲的人,大發慈悲的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