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時候,稻田裡一片蛙聲。小時候的以星河就跟著爺爺坐在田埂上,一邊看著綠得發光的水稻葉子,一邊用蛙腿去釣。
這會兒臨近中午了,日頭愈發的毒,他們也差不多要收工了。
田埂上,爺爺的手邊放著釣竿,以星河的手上捏著蛇皮袋子,袋子裡的活物不斷動著,發出蛙鳴聲。
天兒很熱,太陽很高,已經到了他們頭頂。
以星河的頭上戴了一頂草帽,遮擋了部分日光,臉是照不到了,但身上還是被曬得發燙,於是他問爺爺,“爺爺,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好,回家。”爺爺聽了他的話,嗬嗬一笑,手撐著膝蓋借力站起來,提了釣竿,話裡還帶著點點笑意,“大中午太陽毒,可彆把我們小星河熱壞了……”
就這樣,以星河跟在爺爺身後,慢悠悠地從田間的小路上回到了山間的紅磚房裡。
炊煙升起,炒菜的香味直鑽人心。
十一歲的以星河很喜歡這種感覺。儘管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跟著爺爺長大,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缺少什麼。
爺爺教會他走路,拿筷子,自己吃飯,給了他所有親情。
唯一的不足,就是爺爺不會教他識字。
以星河沒上過幼兒園,小學入學後,他聽不懂老師教的東西,乾脆用上課的時間做一些彆的。
對他來說,上學的經曆並不算好,短短幾年時間,他數次被批評,一切獎勵都和他沒有關係,他的位置也永遠是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
但是這些,他都沒有告訴過爺爺。
所有保證書試卷的家長簽字欄,爺爺的簽名都是他偽造的。要求家長到校時,他也總是以爺爺上了年紀來推脫。
然而,就在不久前,他和同學打了一架。這一次,爺爺到了學校。
以星河待在醫務室,爺爺待在辦公室。放學的時候,爺爺才來接他。
年近八十的老人從門口佝僂著走進來,抖著白胡子笑著來牽他,語氣像哄小孩子一樣,“小星河不怕,爺爺接你回家了。”
可距離一近,以星河看見了爺爺那雙濁色眼睛裡的亮光,那亮光不是彆的,是蘊著的淚。
“小星河……吃飯咯……”
喊聲將以星河的思緒拉回來。
他洗了手坐到桌前,一盤紫蘇紅椒炒蛙肉已經擺在了上麵,正冒著熱氣。頭頂上的吊扇風速開到最大,發出嗡嗡聲。
爺爺坐在他對麵,把第一筷子蛙肉夾到他碗裡,樂嗬嗬地道“長個兒呢,多吃肉!”
以星河悶悶地應了一聲沒說什麼,低頭吃飯。
以星河因為打架的事被爺爺接回家的日子沒過多久,就在同年的秋天裡回到了學校。
不過,這次上的是新學校。
新的學校在城裡,離他住的地方不遠,每天上學走個十來分鐘就能到。
不過,因為照顧他的喬木奶奶上了年紀,他又得上晚自習,所以他還是辦理了住校。
轉學到城市裡,以星河很少再見到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