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財,你還敢回來?”鄭幼斌霍地站起身來。
土老財白棟材在扶手椅中舒展開身體,找了個半躺半坐的姿勢,慢悠悠地回應“為什麼不敢,你又打不過我。”
他身體伸展的動作異於尋常,肩岬、腰胯等骨架支撐處竟似柔軟無骨,微微蠕動著攤開在椅背上,在王棟心中勾勒出一幅奇異的畫麵,仿佛眼前坐著的不是人類,而是一條人形毛毛蟲。
鄭幼斌被白棟材的回應憋得張口結舌,最後隻能頹然坐下。
他拿過一隻空酒杯,倒滿了啤酒,將其推到白棟材麵前。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儘,問道“那牌子呢?”
白棟材卻完全沒有要舉杯的意思,在椅子上維持那癱軟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被龐老二搶走了,送給了鷹女。”
鄭幼斌有些詫異“龐老二不是你朋友麼?”
白棟材“你還是我朋友呢,我不是一樣搶了你的接引牌。”
“大道麵前儘皆虛妄,這個道理為什麼你總是不明白呢?”
“連這天地都不過是仙人隨手為之,我們這些注定要成為仙人的人,何需在乎這天地間的任何事物,何需留戀俗世的任何情感羈絆。”
“臭小子,以你遠超一般人的力量增長速度,本來早就該進階法身了,卻非要浪費時間去鼓搗你那堆破爛兒,還整天寫書作詩,耽誤了深眠悟道的寶貴時間,這是不務正業,知道麼?”
“我教你的行功法門,也從來不見你修習,這麼好的資質,真是暴殄天物。”
鄭幼斌默不作聲。
王棟有種看人家訓孩子的即視感。
但白棟材話中所提到的鷹女卻讓他不得不插嘴問道“白前輩,請問,您知道到哪裡能找到那位鷹女前輩麼?”
白棟材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反應“不知。”
鄭幼斌卻好奇地問王棟“你認識鷹女?找她乾嘛?”
王棟隻回答了前一個問題“我之前就是拜她所賜才去虛空走了一遭兒,算是認識吧。”
鄭幼斌“鷹女做事毫無顧忌,欺負新人這種事她的確乾得出來。不過她資格很老,與餘老大、龐老二是同一時代的人,本事很大的。”
“這女人絕對稱得上驚才絕豔,竟然能夠發明出了羽化術這種神奇的功法,可以讓人硬撐著不進階法身,真是了不起。”
白棟材此時卻出聲反駁“《抱樸子·對俗》早已有雲,身生羽翼,變化飛行,失人之本,更受異形。”
“可見,羽化術未必是她發明的,更可能是她之前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而且身為仙人候選卻去修習這種俗世功法,耽誤了仙途,終究不是正道。”
鄭幼斌做了個鬼臉,繼續對王棟說道
“她是我們這方世界中唯一的女性,人平時就瘋得厲害,真惹急了她,會跟你沒完沒了的。”
“你惹不起她,恐怕沒機會報複回去的,能忍就忍了吧。”
“而且,她雖然因修習羽化術而不用冬眠,但平時居無定所,刻意想找她,還真不容易找得到。”
王棟當然不是要去報複鷹女,他隻是想找到她問清楚回海灘的路徑而已,但這時也不好澄清。
白棟材聽鄭幼斌用了冬眠這樣的詞彙非常不爽,但也沒說話,隻用鼻子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鄭幼斌又轉向白棟材,問道“土老財,你會搬回夢幻城麼?”
其實他心中早有答案,所以這時聲音中已有微微的惆悵之意。
兩人在夢幻城中為友為鄰五十多載,早已視對方的存在為理所當然。然而,這一刻,他已經預感到自己今天要失去這位朋友了。
“不會,今天以後,我不會再踏足夢幻城了。”白棟材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他麵無表情,聲音中也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棟今天第一次見到白棟材時,他還沒有表現得這麼冷漠,一日之內似乎已經判若兩人了。
“那你回來乾嘛?”鄭幼斌對白棟材的語氣非常不滿,他用力地將手中的酒杯頓在桌子上,酒水飛濺著溢出杯口,肆意地在桌麵上四處流淌。
白棟材仿佛一點兒也沒受影響“對那個問題我們已經爭執了幾十年了,你天天來找我吵架,現在答案就在眼前了,難道我不應該來聽一聽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