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到了農曆的新年。臘八節過後,趙紅春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被公安用汽車拉著遊了一次街。遊街那天,一家人跟著警車跑,個個哭得淚人一般。等到了臘月二十幾,現成接到大隊通知,告訴他通知趙紅春家屬去縣裡接人。趙西蘭聽了,連忙跟崇印一起進了縣城,將趙紅春給接了回來。
趙紅春從縣裡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在老河灣傳開了。因為他是替全村人頂的雷,所以大家都特彆敬重他。村裡人聽說了,不斷有人過來問候,紅春一家人忙著遞煙倒茶,忙活了好幾天。
現玉大概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吧!他提著兩瓶酒過來的那天晚上,天上飄著零星的雪花。趙紅春見了他,特彆高興。彆人過來問候,坐下抽根煙說幾句話就走了,可現玉是提著禮物來的,當然不能怠慢。趙紅春趕緊吩咐家人買酒炒菜,還讓人把現成和崇印也喊了過來。現成聽說現玉來了,又提著酒過來,一進院就看見現玉,笑著問“你咋有時間回家了?”
“過來看看二叔,我沒去城裡看他,也沒幫上啥忙,現在聽說他回來了,再不過來看看,就說不過去了。”現玉笑著說。趙紅春給現成遞了煙,笑道“現玉啊,你可彆這麼說,我回來,也不是啥光榮的事,給咱老河灣的老少爺們丟人了。”
“二叔,你是替咱全村老少爺們頂雷,你回來了,我來看你,這是應該的,要不是您挺身而出,那張治安能善罷甘休嗎?不把咱老河灣翻個底朝天,那才怪嘞!”現玉笑道。崇印聽了,也笑著說“現玉叔說得對,你瞧張治安那來勢洶洶的架勢,非得把咱老河灣的人一個個過堂不可,現成叔就是想攔,也攔不住,要是真一個個過了堂,恐怕誰也跑不了,事情說不定就大了去了。”
“是啊是啊!”現成也附和道。趙紅春歎口氣說“唉,說實話,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與其大家一起跟著受累,倒不如我這個糟老頭子應承下來,也省了不少麻煩,反正這唱老戲也是我第一個鼓動的,這也怨不得彆人,不就是逮捕法辦嘛,大不了進去蹲幾天,吃幾天牢飯。”
“就你能,一家老小差點沒被你給嚇死!”趙紅春老伴嗔怪了一句。西蘭笑著囑咐道“好了爹,你能從大牢裡出來,事情也就過去了,你也彆再提了,畢竟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好好過幾天安穩日子吧!”
“嘿嘿,不提了不提了。”趙紅春笑道。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紅春老伴又提著一壺熱水進來了,聽他這麼說,笑道“咋不提了呀?光榮唄,整個村子就沒你能呀,看你以後還改不改?”
“嘿嘿,那能咋的?我樂意啊!”趙紅春嘿嘿笑著說,“一輩子都這樣了,改不了了。”
“哎,二嬸,菜炒好了沒?”現成笑著問道。紅春老伴笑著說“你彆急呀,好了馬上讓人端上來。”
“二嬸,我說二叔能回家過年,沒錯吧?這不真回來了,吉人自有天相,好命不會落在薄地裡。”
“托你隊長的福,二嬸要好好犒勞犒勞你們。”西蘭娘笑著出去了。不一會兒,西蘭媳婦就端上了兩盤菜。西蘭連忙擺上酒盅和筷子,把溫好的酒壺放在桌子上。誰知眾人剛喝了幾口酒。崇高就提著兩瓶酒快步走進了院子。西蘭娘見了,笑著招呼道“哎喲,我的小乖乖,這不是崇高嗎?你咋有空回來了?”
“我前天就聽人說二爺回來了,早就該過來看看了,可這天氣一冷一熱的,敬老院裡病了幾個老頭老太太,一天到晚吃藥打針,忙得我腳都不沾地了,一直到今天才有點空閒,這不就來晚了嘛!”崇高笑著說。西蘭娘笑道“瞧你說的,你二爺來了又不會走,啥時候來都一樣呀,快進屋喝酒去吧!”
“哎!”崇高答應著進了屋。眾人見了,給他讓出了個位置。現玉見了他,笑著問道“崇高,你小子咋才來啊?我們可沒等你啊!”
“唉,現玉叔彆提了。”崇高歎了口氣說,“一入冬,院裡的老頭老太太,不是這個頭疼,就是那個發燒,我得請醫拿藥在床前侍候著,忙得我手忙腳亂的,今晚安排好後,才得了點空閒過來。”
“你小子這是乾的啥活啊?”現玉聽了,有點懵。笑著問道“你咋離開宣傳隊去侍候老頭老太太了?”
“他啊,早就離開了宣傳隊,現在是司務長?”現成笑著說,“在大隊敬老院一幫老頭老太太,可忙啦!”
“哎喲,真是出息了。”現玉笑道。崇高知道現玉叔說的是客氣話,也笑著說“現玉叔,當一個夥夫頭子,有啥出息?”
“哎,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你可彆小瞧了這司務長,大小也是個帶‘長’的負責人,說不定以後能有大用處嘞!”
“嘿嘿,現玉叔,我咋沒看出來呢?”崇高笑著說。現玉笑著說“伊尹的故事你沒聽說過嗎?他也是個廚子,既精通廚藝,又精通治國之道,輔佐商湯滅了夏,最後成了商朝的一代名相。伊尹的事跡似乎也印證了老子《道德經》裡說的‘治大國,如烹小鮮’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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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玉叔,你又是伊尹,又是老子的,我可不懂這些呀。我就知道給老人做好飯就行了。”崇高拱手笑道。趙紅春笑著說“現玉,你工作忙,不常回家看看;崇高自從進了敬老院,也在家的時間少了。咱們平時也很少相聚,要不是二叔出了這事,咱們想聚也不容易,現在既然聚在一起了,那就好好說說話,多喝幾盅吧!”
“那好,那咱們多喝幾盅,也給你接接風。”現玉說著端起了酒盅。趙紅春喝了酒抹了抹嘴巴,放下酒盅笑道“我這人啊,不怕你們笑話,早年出去闖蕩,要過飯當過兵、乾過土匪、賣過煙土,也救過咱共產黨的人,誰知這老了老了又吃了幾天牢飯,這一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二叔乾的那些事,咱老輩人心裡都清楚,當著這麼多晚輩的麵不說也罷。這麼多年來,對您私下議論的人倒是不少,但沒誰說過二叔的壞話。”現成笑著說。趙紅春則說道“二叔闖蕩江湖,講的是一個‘義’字,出格的事沒乾過,唉,都過去了,不提了,咱說點彆的。二叔走這一個多月,你們都忙啥呢?”
“能忙啥,瞎忙。”現成說。紅春問“村裡沒出啥新鮮事嗎?”
“有新鮮事,不過——”現成看了看崇高,然後說,“算了,崇高在這,我改天再跟你說。”
“現成叔,你有話就說,彆避諱我。”崇高說。“叔說了,你彆在意。”
“叔,你快說吧!”
“那我就說了。”
“哎呀,你彆婆婆媽媽的,快說呀,你也知道,二叔心裡擱不住事,彆讓二叔一直惦記著。”趙紅春催促道。現成說“那好,當著崇高的麵,我也不避諱了,是這麼回事,再過幾天,我家曉遠要定親了,到時候,請你到家裡喝杯喜酒。”
“曉遠訂婚,跟崇高有啥關係?你看你,磨嘰的。”趙紅春問,“女方是誰家的?”
“永才家的秀梅,這不就跟崇高有關係了嘛!”
“秀梅?她跟崇高退親後,不是進城當工人去了嗎?”
“又想回來了,死活也不在城裡乾了。”
“她娘願意?”
“秀梅說了,她娘要是不同意,她就去死,她娘害怕了。”
“這孩子脾氣挺剛烈,隻可惜城裡那份工作了。”
“她娘說了,要不,求她二姨夫把她從城裡調回來,離家近,也不浪費這個正式工名額。”
“嗯,這倒是新鮮事,放著城裡工人不當,偏要回鄉下。”
“新鮮就新鮮在這裡嘛!”現成說。紅春說“這對你來說,確實是件大喜事,幸虧我趕上了,要是晚出來幾天,這喜酒怕是喝不上嘍!”
“那哪能啊?早晚都少不了你酒喝。”現成說。趙紅春說“嗯,這喜酒我是要喝的。哎,你家曉梅也不小了,啥時定親啊?”
“也快了,眼下,現玉正給她操著心嘞!”現成說。趙紅春說“對對對,要是現玉能在供銷社給她找一個,那就太好了。”
“孩子大了,我這當叔的也該操操心了。眼下,我們供銷社倒是有幾個小夥子條件不錯,又剛從供銷學校分來倆中專生,其中一個家是咱城裡的,父母都是國家乾部,我覺得跟曉梅說說挺合適的。”現玉笑道。趙紅春笑著說“那還等啥?你趕緊去牽線搭橋嘛!”
“耽誤不了。”現玉說,“我家愛霞已經給他們介紹過了,二人已經認識了,相處一段時間再說嘛!”
崇高聽了,很是吃驚。這酒也沒心思再喝下去了,便以敬老院裡的老頭老太太需要照顧為由離開了二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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