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多事之秋。偉人離世,山河嗚咽。翌年10月,國家恢複高考,成千上萬的知識青年因此改變了命運。
十月的一天下午,郭春梅下課了。她拍打著兩手粉筆沫子,夾著課本正往辦公室走。這時,西邊的太陽被大片的火燒雲簇擁著下沉。
校園裡,一排排白楊樹被風吹得颯颯作響,葉子飄落了一地。微胖的周校長站在蕭瑟的秋風裡顯得格外滄桑,仿佛是常年累月被風剝雨蝕的彌勒佛像,隻是那蓮花瓣換成了不停舞動的楊樹葉而已。一向以嚴肅著稱的他看見郭春梅,推了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鏡,竟然咧嘴笑了。
春梅看著老校長,又看看西邊的太陽,分明是在落下,而不是從西邊出來。她有些莫名其妙了。她想避開老校長徑直走去,但老校長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春梅這才明白,老校長分明是在等她,而絕不是其他人。沒待她開口,老校長便非常高興地對她說“哎,春梅,你過來,有好事了。”
“好事?我也能有好事嗎?”春梅疑惑了片刻,百思不得其解。這幾年,好事似乎從來與她無緣,一次也沒落到她頭上,她的心靈一直都被莫名的委屈和絲絲的痛苦占據著。麵對著突然笑得像彌勒佛一樣的老校長,她不敢奢望有什麼好事,又不敢不理會,心裡隻有誠惶誠恐了。
“春梅,國家要恢複高考了。從今年開始,無論是應屆還是往屆的高中畢業生都可以通過考試上大學了,全國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都登了出來,這對你可是天大的好事,不信你到我辦公室裡去看看吧!”
“真的?”春梅聽了,有點大喜過望。周校長笑眯眯說道“叔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啊?快跟我過來吧!”
“謝謝周叔了!”春梅又恢複了少女的天性,緊走幾步靠近了周校長,差一點沒跑上去抱一抱這位可敬可愛的老校長,顯然這個消息不是他杜撰的,因為學校訂的各類報紙,每一期都是他首先過目的,況且周校長從來不跟下屬說瞎話,也從來不給下屬開政策性很強的玩笑。
得到這個驚人的好消息,春梅的第一感覺是委屈,她和所有試圖改變自己命運的年輕人一樣,早就盼望著有這麼一天了。她一溜小跑,去了校長辦公室,拿著報紙迅速瀏覽了一遍便哭了。
國家要恢複高考的消息就是在那個深秋的傍晚;在一個夕陽西下的時刻,由一個年近花甲的老校長告訴她的。這意味著在她的人生舞台上,神奇的燈光師給她打出了一道耀眼的亮光。
她給周校長請了一天假。回到家裡翻箱倒櫃,翻出了一摞摞破破爛爛的書籍。這些書籍,是她在高中畢業時,精心保留下來的課本和學習資料。她沒像其他同學那樣隨隨便便扔掉或賣了廢紙。在她看來,這一摞摞書籍,見證了她那充滿憧憬的青春歲月,每本書的字裡行間都浸透著她的心血和汗水,而今這些破破爛爛的書本又成了她生命中的寶貝,成了她達到理想彼岸的渡船。
她的父母親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父母在她小時候,曾不止一次地向她描繪過大學生活的美好圖景,因此,上大學是她從小的渴望和夢想,上山下鄉雖然使她的遠大理想成了泡影,但她心中始終藏著一個夢。
她的父母親大學畢業後當上了中學老師,一個教語文;一個教曆史。深耕教壇幾十年,桃李滿天下,青絲變白發,卻始終不忘圓女兒一個大學夢。得到國家要恢複高考的消息,老兩口徹夜難眠,驚喜之餘沒忘了給女兒助力,從一些破紙堆裡翻出了幾疊複習資料。他們見了春梅,拍了拍上麵的塵土說“春梅,這可是極好的機會啊,你一定要抓住,好好複習一下,爭取考上一所名牌大學。”
“爸,我的學業荒廢了這麼多年,能行嗎?”春梅心裡沒底。父母笑著鼓勵她說“怎麼不行?不行也得行,本來選擇的機會對你們這一代人來說就不多,你可千萬要把握住。鳳凰涅盤,浴火重生;潛龍騰淵,一躍千裡。主席說過,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國家要變革了,恢複高考隻是一個信號,可以說這次變革如春潮滾滾,每個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的父親喜歡寫詩。五七年他曾以詩人的情懷對社會重大問題發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而被打成了右派,五九年被“摘帽”;現在他又以詩人的情懷展望未來,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新鮮的社會氣息。
春梅聽了父母熱情鼓勵的話,立刻增強了信心。當時她教了倆班的語文課,又擔任了一個班的班主任,確實忙得夠嗆。她隻好白天給學生們上課,晚上點著煤油燈複習功課。早上帶著一臉疲倦和滿鼻孔煙灰再去上課。周校長是一個比較通情達理的校長,見她如此辛苦,笑著說“春梅,你是有希望的,我們支持你,學校考慮是不是給你減少一個班的課?”
“不用了,我怕考不好,再耽誤了學生。”春梅有點左右為難。周校長進一步鼓勵說“春梅,你能行,厚積而薄發,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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