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後,接著就是漫長的等待,春梅和崇孝都在焦躁不安中度過了這一年的春節。這是一段令人揪心的日子,就像在田地裡撒下種子等待它發芽一樣,希望和失望並存。
春梅很快就接到了體檢通知,而崇孝的體檢通知卻一直杳無音信,他又在焦急的等待中熬過了正月,又熬過了二月,始終沒有等來體檢通知。
體檢過去後接著就是政審。政審是最要命的,雖然上級有了明確的指示,但那時的政審乾部思想僵化,並沒有掙脫血統論的藩籬,家庭成員和主要社會關係是主要審查對象,家庭成員和主要社會關係有曆史問題的,一定會被審查下來,因此很多考生成績考得不錯,卻沒能如願進入大學。
春梅曾麵臨過這一問題,險些與高等學府失之交臂。她父母雖然已摘帽,但人們還是稱他們為“摘帽右派”,仿佛梁山好漢臉上的金印一般,那是一塊帶有陰影的印記。政審人員始終帶著有色眼鏡看待春梅和她的家庭背景,這種僵化的思維方式,差點害了這位優秀青年。
有關郭春梅家庭的綜合材料,遲遲無人敢下結論,無論是客觀公正的,還是帶有某種偏見的。材料最後由縣招辦報給縣革委。縣革委會上,周書記說“我們縣能出一名大學生不容易,希望大家認真考慮。”
“是要慎重啊,弄不好會犯錯誤的。”有人擔心。有人質問道“隻要成績好誰都能上大學,那還要政審乾什麼?”
“是啊,政審就是要將那些有汙點的人給審下去。”
“她父母現在雖然不是右派了,但曾經有過右派言論,畢竟反對過黨嘛!”
“好了,大家的意見都有道理,我的意見是同意報送地區招生辦,出了問題我負責。”周書記最後一錘定音,放了郭春梅一馬。
正是周書記這種愛惜人才、保護人才的意識,才讓春梅如願以償,也讓那些出身不好的青年看到了希望。多少年後,春梅見到已經是濱河地委書記的周振民,閒話中談到這次高考,還對他崇敬有加。當然,春梅也沒忘記雙雄縣和河灣鎮,沒有忘記這裡的父老鄉親,為雙雄縣和河灣鎮的發展做出了應有的貢獻,這是後話。
春節過後,春梅仍然和過去一樣,照常來學校上班,照常上她的課,照常當她的班主任,照常管著手下幾十名學生。對她能不能被大學錄取,即抱著希望也沒抱多大希望。同事們過來問她時,她隻是笑笑“還沒有消息,看來希望不大。”
“春梅,不要泄氣,也許通知書早就發下來了,恐怕是郵遞員給耽誤了,你知道,咱們這裡的郵遞員,工作馬馬虎虎,我都說過他幾回了。”周校長安慰她。春梅笑著說“周叔,恐怕不可能,這麼重要的信件,郵遞員是不會耽誤的,我怕是沒啥希望了吧!”
“彆灰心,耐心等等。”
“等啥?隻當沒這回事吧!”
“唉,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崇孝也勸她,“你不妨去郵電局查一查,看通知書來了沒有,我聽說有的人早就接到了錄取通知書。”
時隔數日,那是一個細雨蒙蒙的早晨。春梅過完星期天,打著一把破雨傘,騎著車子從家裡回到學校,此時的她已經不再考慮自己能不能被錄取這件事了。
她一進學校大門,感覺氣氛就不大尋常,同事們都站在走廊下看她過來。周校長臉上又笑成了一朵花,像彌勒佛,也就像他第一次告訴她,國家要恢複高考消息時一樣,笑著說“哎,春梅,有好事了!”
這一次春梅沒像以前那樣感到疑惑,馬上意識到考試終於有了結果,卻不知結果究竟如何。她的心馬上砰砰直跳起來。周校長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在她麵前晃了一晃,喜笑顏開地說“春梅,這次你可要真的請客了。你看,燕京大學,這可是一所百年名校。”
春梅心裡此時不知是喜還是悲,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時間仿佛凝固在那一刻。周校長見狀,問道“春梅,你,你沒事吧?”
“沒,沒事。”眼淚在她眼眶裡打了一個轉,終於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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