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繁星點點,秋風輕拂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襯托出秋夜的寧靜。
劉照泰一家人剛剛吃過晚飯,女人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刷鍋洗碗、喂豬喂羊;男人們則拉動著那沉重的石滾,將破開的葦杆子碾壓成葦皮子。寧靜的秋夜裡,沉重的石滾與木框架相互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音吱吱哇哇地在夜空中回蕩。隨著秋收秋播季節的到來,地裡的農活日益繁忙。劉照泰一家人白天忙得不可開交,隻能在夜晚加班加點準備這些編織席子和製作簍子的原材料。
在老河灣,劉照泰這個人可謂是出了名的大能人。他不僅農活乾得好,而且在持家方麵也會精打細算。他早年跟父親學手藝,且編席打簍的技藝遠超其父,老河灣周圍十裡八鄉無人能及。每年,他僅靠這門手藝就能獲得不少收入來補貼家用,正因如此,他家的日子過得要比一般家庭要富裕。
照泰這人向來行事低調,從不對外張揚。儘管人們對他的財富心存疑慮,卻從未發現他的家人在吃穿用度上有何特彆之處。平日裡,一家人穿著樸素,甚至有些衣服上還打著補丁。女人們心靈手巧,即使是補了補丁的衣服,穿出去也讓人看了舒服。比如說衣服的左肩破了補了補丁,那右肩上必定會有一塊相同的補丁;左腿膝蓋處破了補了補丁,那右腿的膝蓋處也會有一塊相同的補丁;衣服偶爾有一處被磨破或刮破了,那地方必定會有一朵盛開的梅花,或者有一隻蝴蝶在那裡翩翩起舞。
現成循著石滾的吱哇聲走進了照泰院子,一進院子,就看到照泰和現騰爺倆正貓著腰齊心協力地推動著石滾,石滾下方的葦皮子被壓得咯吱咯吱作響。照泰見現成走進院子,連忙停下手中的活計,笑著給他打招呼“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隨便轉轉,是恁家的石滾聲把我招過來的,也太響了,鄰居怎麼受得了?”現成笑著說道。劉照泰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向現成詢問家中的情況“恁爹身體還好吧?”
“好,好著嘞!”現成告訴他一切都好,然後好奇地看著他們正在進行的工作,歎道“哎呀,我沒想到編席編簍還這麼麻煩,你們不嫌煩嗎?”
“煩也沒法。”現騰則興致勃勃地向現成介紹起他們製作葦皮子的過程,自豪地展示著他們的勞動成果。照泰嫌兒子話多,不時地打斷他。現成卻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點頭表示讚賞。此情此景,使他能充分感受到照泰一家人的樸實和勤勞。照泰是他本家叔叔。他知道,這位本家叔叔一直都在用他們的雙手創造著家庭美好的生活。他們一家人生活雖然簡樸,但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熱愛和憧憬。
“叔忙得很啊!”現成點著一支煙,看著滿院子白花花的葦皮子,笑著說道。照泰自嘲地回了一句“叔這輩子就是受罪的命,整天忙得暈頭轉向!”
“照泰叔,生意還不錯吧?”
“好啥好,掙點買鹽的錢,全是力氣活。”
“爹,現成哥來了,給我點錢,我去買瓶酒,咱爺仨喝幾盅。”兒子現騰見隊長突然來訪,知道有事,立馬站起來拍拍屁股說道。照泰猶豫了一下,卻不肯掏錢“代銷店估計關門了吧!”
“算了兄弟,哥吃過飯了,不喝酒了。”現成知道照泰小氣,連忙阻止現騰。現騰有些不高興,埋怨道“爹,現成哥難得來一次,今晚正好有空,咱們就喝點吧。你平時那麼節省,這點麵子總得給現成哥吧。再說了,我平時想喝點你都不讓,現在現成哥來了,咱也能跟著沾沾光,解解饞嘛!”
這幾年現騰對父親有些不滿,覺得他把錢管得太緊。村裡的人情往來,父親幾乎不參與,也不讓他參與,讓他在村裡人麵前很沒麵子。現在看到隊長來了,父親還是不識趣,便沒好氣地說“關不了門,時間還早著嘞!”
“那找你娘要錢去,我身上沒帶。”照泰終於發話了。現成又勸阻了一番“現騰兄弟,彆客氣了,我坐一會兒,說幾句話就走。”
“好不容易來一趟,走啥?你等著,我去買酒,一會兒就回來。”現騰說著向母親要了錢,就去買酒了。母親和現騰媳婦聽了,隻好到廚房去準備下酒菜。照泰見現成沒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他來肯定沒好事,隻好停下手中的活計陪他聊天。兩人坐下點了支煙。現成也不繞圈子,很快切入正題,笑著說“照泰叔,我這個組長難當啊!”
“瞧你說的,你不是當得好好的嗎?怎麼就難當了?”
“有人提意見了。”
“提啥意見?”
“唉!”現成歎了口氣,“照泰叔,我說出來你可彆生氣。現在有人在組裡提你意見,說你隻顧著做生意,不怎麼下地乾活了,出工少,掙錢又多,有人看不下去了,我也沒辦法,隻能跟你說一聲,彆因為生意耽誤了農活。”
“哼,還有人提我意見?我還不知道該提誰的意見呢!叔每個月都向組裡交錢買工分,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這樣做還不行嗎?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也沒見誰有意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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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啊,那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可不行嘍!”
“這咋剛分了組就有人眼饞了呢?”
“這一分組乾活,人少了,可太明顯了。”
“這是誰提的?我得找他掰扯掰扯,有本事自己也去做生意啊!肯定是王家那夥人提的,咱們老劉家可沒這樣的攪屎棍。”
“叔,誰提的並不重要,你知道有人提意見就成了。”
“哼,他們姓王的也有做生意的,咋就光針對俺家呢?”照泰氣呼呼地說。現成看著照泰篤定是王家人搞的鬼,笑著說“叔,咱可不能瞎懷疑人,提意見的是誰,我也不曉得,反正有人在背後瞎咧咧。”
“那你來乾啥?”照泰對現成的到來很是不爽。現成笑著說“叔,咱不管是誰提的,咱都得認真對待不是,不然,這地裡的活就沒人乾了。現在下地的沒幾個人了,明顯都沒以前那乾勁了,為啥呢?這不就是心裡不平衡嘛!”
“他們平衡不平衡,跟我有啥關係?”照泰頭一扭,沒好氣地說道。現成不緊不慢地說“你看現在彆的組都已經分開單乾了,我們現在還不能分,這是為啥呢?因為公社目前還沒有明確的指示,我們不能盲目跟風,得看上麵的意思,但我們這個組可不能輸給他們,你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