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你好狠的心
臥房裡,毓溪擁衾而眠,隻留一盞昏黃的油燈,聽得動靜睜開眼,便已見熟悉的身影奔向自己,但即便坐到了身邊,彼此也看不清麵上的神情,隻有眼底那微弱的光芒。
“才醒的,還是一直醒著?”胤禛氣息急促,擔心地問,“可有哪裡不適,下人說你從白天就睡了。”
毓溪心中翻江倒海,硬是忍下不甘和委屈,笑著說:“他們真真見不得我偷懶,怎麼多睡一會兒,就要遭人嘀咕了?”
胤禛嗔道:“哪個敢嘀咕你,不過是怕你身子不爽,怕我怪他們照顧不周,才多些小心。”
毓溪慵懶地舒展筋骨,靠著床頭坐起來,此時有下人來問是否要點蠟燭,她也自然地應下了。
待得屋內亮堂,胤禛才仔細打量妻子,再一次問:“真沒事?”
毓溪點頭,軟綿綿地往他肩上依靠,如此避開了丈夫的目光,違心地說著:“忙這一場賞花宴,沒做什麼都把我累著了,這還不是在咱們府上呢,往後咱們府裡的宴請,能免則免。”
胤禛輕輕撫摸她的背脊,說道:“這是自然的,皇子府邸,沒事大宴大請,隻會遭人詬病。”
毓溪笑道:“我若是個愛熱鬨的,終日呼朋喚友來聽戲喝茶,你又如何?”
胤禛還真想了想,說道:“那必然是你在家裡覺著寂寞冷清,我會多抽出空來陪你。”
毓溪愣住,坐直了看著丈夫,這是她沒想到的結果,她以為胤禛會說,就由她喜歡,又或是委婉規勸她要有分寸。
“我……說的不對?”
“你這心思,但凡是個好色之徒,滿天下女子,哪個騙不走?”
胤禛不禁皺眉:“我怎麼聽不出來這是誇人的話?”
毓溪一下抱住了丈夫,狠狠摁下心裡的不痛快,說道:“你就是最好的,你若愛聽,我天天都誇你。”
“傻話。”
“胤禛,咱們無話不說的,是不是?”
胤禛隱約覺著不對勁,但還是先答應了:“什麼都能說,從小到大,我們什麼話不說?”
毓溪咬了咬唇,狠下心道:“五阿哥府的侍妾快生了,聽說宜妃娘娘給找大夫把脈,是個小阿哥,若真是小阿哥,往後……”胤禛打斷了妻子的話,無奈地說:“不論男女,咱們都要恭喜,可除此之外,與我們什麼相乾?”
四目相對,毓溪真怕自己忍不住,硬著心腸說:“大福晉、三福晉都懷……”
“毓溪。”
“你讓我把話說完。”
胤禛起身後退了幾步,搖頭道:“這件事上,我們翻來覆去那幾句話,我實在煩了,不想聽。你要我照著日子去西苑,我也去了,還要怎麼樣呢?你不能總看著彆人家如何,全天下人都要生孩子,何止大福晉、三福晉,宗親裡輪輩分,你我都能當祖輩了,你若要在乎,不如把所有人都算上。”
何止丈夫聽膩了自己要說的話,毓溪也早就料到胤禛會說什麼,可即便想好了他會生氣,勸說自己不要放在心上,真正麵對時,她還是會覺得委屈。見毓溪低下頭,胤禛一時又心軟,緩和了語氣說:“我就知道,昨天的事,必定還是影響你了。可你看,皇阿瑪和額娘都為你出麵,三阿哥府現下亂成一鍋粥,他們連我三哥到底在哪兒都不知曉。而我三哥那點子膽量,經此一事,必定會好好約束董鄂氏,她不會再欺負你了。”
毓溪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褥子,為什麼胤禛會覺得,驚動帝妃來處置這件事,是值得安慰和高興的,難道他以為,自己僅僅是不願被人欺負?
“我眼下隻想好好當差,你可知,我居然在那些大臣的眼睛裡,看到對我們這些皇子的不屑一顧。顧先生告訴我,過去在書房裡學的一切,不過是認個字,要學的,現下才剛開了個頭。”
可是毓溪不認同,問道:“孩子不用你生,不用你養,沒有人耽誤你學本事長見識,你大可以去謀你的事業,誰攔著你了?”
胤禛歎氣:“你又來了,我們說的話,都不在一路上。”
“不在一路上?”毓溪被這句話,刺痛了心,氣血衝頭時,亦是口不擇言,“是啊,若在一路上,你也就不必費心騙我了。”
胤禛尚不自覺,反問道:“說的什麼話,我幾時騙你,騙你什麼?”
“你去西苑,是真去了嗎?”
毓溪氣急了,將胤禛和李氏、宋氏什麼都沒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虧她費儘心思安排一切,結果所有人都在台下坐,隻看她一人唱戲。
胤禛愣住,悶了半晌才問:“她們找你告狀了,她們怎麼敢?”
毓溪冷聲道:“不要遷怒她們,是你我之間的事,原是我逼著你去西苑,她們什麼都沒做錯,更不曾告狀。是今日請了郎中,說側福晉身體康健,論理不該沒動靜,我才逼問她,你若跑去衝她們嚷嚷,又算得什麼丈夫。”
胤禛說:“你也知道,是你逼我的。”
“可我……”
“不要再談這件事,才多大的年紀,我不急。”
毓溪問:“你不急,那我怎麼辦,皇額娘的心願怎麼辦?”
胤禛背過身要走了,但又停下來,說:“我不想做個終日被野心和欲望控製,失了心神理智的人,太子若賢,我必然效忠,這話,我也對你說過。”
毓溪毫不猶豫地問:“他賢在何處,賢在穿著太監服色,滿紫禁城晃悠嗎?”
“放肆!”胤禛猛地轉身,嗬斥道,“我說過,我們不可在背後議論東宮。”
毓溪也惱了,起身來站著,儘可能夠上胤禛的目光,不願仰視他,毫不退讓地問:“是誰先提起來的,我可不願談起他,我隻是要為這家求一脈香火,為你求子嗣,僅此而已。”
胤禛很苦惱,覺著毓溪為何變得那麼陌生,無奈地說:“為了這些,我們每每起爭執,一回比一回吵得凶,再往後,我是不是連家都不能回了?”
毓溪彆過臉,眼中含淚道:“怎麼敢,若真是過不下去,也該我走,四阿哥隻有一個,四福晉誰都能當。”
胤禛眼底也泛起淚光:“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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