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皇阿瑪說得對
暢春園自落成後,皇帝一年裡有半年都在這裡避喧理政,不僅皇帝愛這園子,胤禛也喜歡得緊,總想著有機會,能帶毓溪逛上一逛。
奈何宮規禮教之下,至今未能成行,毓溪每回來,都隻在瑞景軒伺候額娘,不曾好好看一眼園中的風光。
胤禛興衝衝回家來,催著毓溪打點行裝,他們至少能在暢春園裡住兩天。
“就我們夫妻二人,餘下那些侍衛和奴才,自然是聽我的調遣。”胤禛鮮有這般興奮激動的時候,即便見到毓溪眉眼泛紅,也忍著不多問,高興地說著,“咱們想逛多久,就逛多久,那園子裡何止山石草木,還有你沒見過的江南風光,皇阿瑪都照原樣搬來了。”毓溪雖在母親跟前哭了一場,但隻是短暫的情緒,且哭過之後心裡更暢快些,這會子見丈夫高興,她跟著歡喜,毫不猶豫地答應:“待我挑幾雙舒適的鞋才好,我平日就在後宅打轉,走不了幾步路,若是沒力氣陪你逛完整個園子,可不能怨我。”
於是,夫妻倆商定後,胤禛派人接來顧先生,在書房上課至天黑,毓溪則打點好了簡單的行裝,準備隨丈夫進園小住兩日。
其實胤禛中午回來的事,瞞不過毓溪,但既然丈夫不追問,她也不想再提,自己隻是在親娘跟前宣泄情緒,並不丟人。
待翌日清早,夫妻二人便來到暢春園,侍奉皇帝擺駕回宮。
皇帝當眾叮囑兒媳婦,哪些地方要她費心收拾,要他們夫妻不必跑來跑去,且留下住兩日,待園內外都收拾妥當再回家去。
胤禛滿心感激,護送皇阿瑪走了二裡地後,才被攆回來,毓溪已經帶著宮人們在打掃清溪書屋了。
清溪書屋裡要緊的奏折密函自然是隨駕搬回紫禁城,但畢竟是皇帝理政安寢之所,留下打掃的,皆是乾清宮裡最可靠的宮人,辦事利索外,對毓溪亦是恭恭敬敬。
忙忙碌碌直至傍晚,清溪書屋才關門落鎖,乾清宮的宮人要趕著天黑前回宮,辭過四阿哥和四福晉後,便迅速離開了,餘下園子各處,隻消胤禛和毓溪帶著園內的宮女太監收拾便可。
夫妻二人的住處,則安排在了瑞景軒偏殿,這裡是額娘來園中常住之所,一來他們夫妻熟悉,二來不至於在彆處冒犯了其他娘娘。
歸置停頓時,天色已晚,毓溪香湯沐浴罷,搖著團扇來找胤禛,原以為丈夫在案前練字,這是他每日必修的功課,但書桌前空蕩蕩,臨好的字帖已整齊地碼在一旁,胤禛不見了蹤影。
“四阿哥呢?”“奴婢不知道,像是出去有一陣了。”
毓溪不禁奇怪:“園子裡黑燈瞎火,又那麼大,他能跑去哪裡?”
想著胤禛興許是去巡視關防,於是命人在門前等,又吩咐小廚房準備爽口的飯菜,她回到書桌前,翻看丈夫的習字。
雖說皇子們自幼便在書房勤學苦讀,但資質之外,性情和誌氣同樣影響他們的學業。
有聰明卻懶怠讀書的,有勤奮可天分追不上的,胤禛這般既勤奮好學又天資聰穎的,實在很難得。
不論寒冬酷暑,不論去到哪裡,什麼都不能耽誤四阿哥念書寫字,今日忙了一整天,他也定要抽出空來,在飯前把字練了。
而這樣的事,從不要人叮囑敦促,額娘從宮裡傳來最多的話,就是要兒子好生休息,保重身體。“因為你,我家的兄弟侄兒們,日日被阿瑪催著多讀書,他們算得勤勉了,還是遠不如你。”毓溪笑著,將丈夫的習字收拾好,便往門外來,打算再等不到胤禛,就派人去找。
可是剛走到屋簷下,周遭的燈籠突然都滅了,胤禛帶著小和子幾人就在那頭,瞧見她的身影,便笑著嚷嚷:“毓溪,你站著彆動。”
“做什麼?”
“你瞧……”
胤禛話音剛落,便從他身邊飛出無數光點,忽閃忽閃,形成一團團熒光,又在院子裡輕輕悠悠散開,宛若墜入人間的滿天繁星,要飛回銀河去。
“哪兒來的螢火蟲?”
誰都會為這美妙神奇的光景傾倒,毓溪不自禁抬手,輕撲團扇,有蟲兒停在她的扇麵上,又在湊到眼前時,忽地飛走了。再定睛看,胤禛已到了跟前,眼底皆是寵愛與歡喜,果然看到毓溪的笑容,便是他在世上最幸福的事。
毓溪滿心感慨:“四阿哥,要你費心啦。”
“喜歡嗎?”
“喜歡,這樣的光景,我隻在詩書裡見過。”
“那就再多看會兒。”胤禛挽過媳婦,並肩站在屋簷下,互相依偎著看螢火蟲四散而去,過了許久再跟上幾步,走到院門外來,看那星星點點的光亮,隱入深邃的園林裡。
“它們回來處去了,是在溪流淌過的林子裡捉的,那裡有許多螢火蟲,但也多蚊蟲叮人,我舍不得帶你去。”
“被咬了嗎,怎麼不佩上驅蟲的香囊?”毓溪說著,卷起胤禛的衣袖,果然摸到幾塊發燙的大包,心疼地問,“臉上呢?”“戴著麵罩,臉上可不敢叮,過幾日我還要上朝呢。”胤禛笑道,“身上不怕,我是捉蟲去的,佩著驅蟲的香囊,它們可都要跑了。”
毓溪輕輕吹了吹,好為丈夫止癢,說道:“就為了逗我高興一刻,這樣大費周章,皇阿瑪知道,該生氣了,本是打發我們來乾活的。”
胤禛笑問:“你猜皇阿瑪為什麼要你來打理園子,不過捉幾隻螢火蟲,能耽誤什麼事?”
“你啊……”
“你高興就好,皇阿瑪說得對,我有的是法子哄你,可我隻想逃避,隻想你自己好起來。”
毓溪不免擔心:“是皇阿瑪說你了?”
胤禛搖頭:“阿瑪說什麼不重要,要緊的是,我能不能讓你高興,哪怕一時一刻都是好的。我不能太貪婪,盼著能一勞永逸,盼著你永遠快活,天底下本就沒有每天都高興的人。”
毓溪有些聽不懂,忽然意識到昨日母親來家的光景,怯怯地小聲問:“你聽見我對額娘說的話了?”
胤禛點頭:“但這是你們母女間的事,做什麼都是自由的,而我該做的,是在你高興時陪著你笑,在你掉眼淚時,哄你高興。”
“可我,什麼都沒為你做……”
“我們雖年輕,也經曆了一些風雨,父母庇護之外,便都是你為我分擔。就算彆人不知道,就算你也不自知,可我知道,沒有你在身邊,我走不遠。”
毓溪熱淚盈眶,但沒有半分悲傷,原來人在高興的時候,也會掉眼淚,生怕胤禛擔心,忙不迭地解釋:“是高興的,至少這一刻,我是世上最有福氣的人。”
仗著夜色深濃,仗著螢火蟲已飛遠,胤禛在媳婦額頭上,狠狠親了一口:“明兒一早,我們劃船去,到湖中央摘荷花去。”毓溪高興地答應:“那就托四阿哥的福,由我痛痛快快玩上兩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