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就要黑了,溫憲坐在石階上,看不遠處的火堆旁,舜安顏耐心地翻轉著雉雞,香氣一陣陣飄來,可她已經吃不下了。
“公主,地上冷。”宮女來勸說,提醒道,“天快黑了,您該回寢殿了。”
再如何快活,行宮裡也要講規矩,溫憲是清醒的,隻是眼下的一切都讓她高興,連守規矩都不會感到辛苦。
“拿盤子來。”
“是。”
拿著乾淨的瓷盤,溫憲來到舜安顏身邊,說道:“熟了嗎,分我一半,回去和小宸兒一起吃,另一半你帶回去自己吃,累了半天,總該吃一口。”
“微臣……”
“其實都吃飽了,可就是饞,也不好讓你白辛苦一場。”
舜安顏正經道:“公主既然吃不下了,不該再勉強,萬一積食不消化,玉體不適,不值得。”
溫憲霸氣地說:“你放心,明兒一早老地方老時間,隨我去打獵,今天沒打著兔子,我好不服氣,我還得給五哥送去。”
舜安顏噗嗤一下笑了,不敢看溫憲的眼睛,自顧將烤熟的雉雞從叉子上取下,小心翼翼撕了一半,放入公主手中的盤子裡。
溫憲卻瞪著他問:“笑什麼,你笑什麼?”
舜安顏看了看滿地狼藉,輕聲道:“公主甚少外出,不知山林裡的法則,咱們前幾日那麼大的動靜,雉雞野兔不會再逗留此地,豈能日日都打到獵物,何況,天很冷了。”
溫憲睜大眼睛,指著盤子裡的東西:“那這是什麼,不是我打來的嗎,都是我親手從樹上射下……”
她忽然停下,回眸看向行宮深處,頓時明白了什麼,壓著聲問道:“你的意思是,皇祖母派人往林子裡放雞放兔子,哄我高興的?”
舜安顏點頭,愧疚地說:“微臣不該多嘴,但您見山裡有打不完的獵物,越來越高興,日日起早貪黑地進山打獵,再這樣下去,會累壞身子。”
“皇祖母用心哄我高興,我不得玩得更高興些,皇祖母才歡喜?”
溫憲的回答,叫舜安顏怔住了,他以為公主會失望,會不屑被太後哄著,會生氣她迫不及待顯擺去紫禁城的戰績,都是假的。
“您不生氣嗎?”
“生氣?”溫憲這才露出幾分嫌棄,問道,“在你心裡,我就那麼小心眼?”
舜安顏忙躬身告罪:“微臣不敢,隻是公主如此儘興,微臣實在怕您掃興。”
溫憲手捧她的烤雉雞,抬頭看著最後一抹餘暉緩緩消失在夜空裡,說道:“你不懂,莫說這裡如此自在快活,就是紫禁城裡的風霜雨雪,想著它們都是從紫禁城外飄進來的,都值得我高興。自然,不是紫禁城不好,能在阿瑪額娘身邊,能被皇祖母寵著,下人奴才伺候著,神仙般的日子,豈能不好。苦的是,皇城有門,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公主……”
“行宮也一樣,將來我的公主府,也一樣。”
舜安顏眼底一震,但看著溫憲的眼神,沒有躲開。
溫憲含笑道:“說著說著,怎麼嚴肅起來,沒什麼的,從我懂事起,就知道這一輩子要怎麼過,我享儘天下富貴,守點規矩,怎麼了?”舜安顏躬身作揖,他想說的話,此刻不能說出口,但他相信,溫憲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留著吃,不要分給旁人。”溫憲該走了,不忘叮囑,“雖是皇祖母派人放進山裡的,那也是我打來的,進了山那就是野生的,彆不服氣。”
舜安顏笑了,身上的氣息也跟著公主一同開朗起來,彼此眼神交彙,傳遞各自的心意,溫憲便捧著盤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天黑了,隨著炙烤的香氣散去,行宮上下也漸漸安靜下來,紫禁城中,早已各宮落鎖關門,各自安寢。
永和宮裡,德妃正為兒子們默書,這幾天他們羨慕在行宮的姐姐們,很是心神不定,書房裡告了狀,才剛受了一頓訓斥,這會子默書若錯的多,還要受罰。
兩個小家夥平日淘氣,在額娘跟前無不老實,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隻見環春進門來,德妃以為是來求情的,自然沒有好臉色。
但環春卻一臉凝重,附耳低聲道:“娘娘,侍衛在禦花園裡抓著個小太監,在那兒埋東西,恐有魘鎮之疑。”
德妃亦緊張起來:“審了嗎,何處的人?”
青蓮道:“毓慶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