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這樣溫馨的時光,胤禩滿肚子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挑了些自己辦的朝務告知母親,不知不覺,這一坐竟是一個時辰。
即便是親生母子,胤禩這個成了家的皇子,也不該在宮中逗留那麼久,雖然不舍,可這是八阿哥頭一回高高興興地離開延禧宮,不僅心裡快活,一時對將來都有了指望。
再出門,延禧宮外的雪已經被掃乾淨了,胤禩與香荷話彆,香荷因貴人終於想通了,激動得幾乎要落淚,反而被八阿哥勸慰了幾句。
然而胤禩轉身,便見長春宮的人朝著自己走來,麵上慣有的冷漠和輕視,似乎還有被凍久了的怨恨,到了跟前冷冰冰地說:“八阿哥,娘娘請您到長春宮一見。”
“八阿哥……”香荷很是擔心。
“無妨,你先回吧。”胤禩淡定地說,“伺候好額娘,太後回宮那天,我和八福晉再來請安。”看著八阿哥遠去,香荷很是不安,之後無心其他事,一直盯著長春宮的動靜,直到半個時辰後,才聽說八阿哥回前朝去了。
她終於鬆了口氣,回到主子麵前,覺禪貴人正翻閱胤禩送來的戲本,抬頭見香荷一臉菜色,問道:“怎麼了?”
香荷委屈地說:“八阿哥一出門,就被長春宮帶走了,這會子才離開。”
覺禪貴人淡淡地說:“八阿哥來看我,卻不去長春宮請安,惠妃不高興了吧。”
香荷恨道:“必然是這樣,咱們八阿哥太難了,奴婢總想著,若能求德妃娘娘向皇上進言,但凡皇上說一句,要八阿哥一樣孝敬您,惠妃娘娘就再也不能仗勢欺人了。”
“什麼都麻煩德妃娘娘,咱們多大的臉?”
“這、這不是沒法子嘛。”
覺禪貴人放下戲本,說道:“拿我的狐裘大襖來,我要出門。”
香荷眼眸一亮,問道:“您要去求德妃娘娘嗎?”
覺禪貴人卻說:“不能總麻煩德妃娘娘,這不是為了八阿哥嗎,我自己去見惠妃。”
香荷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直到貴人催她去取衣裳,她才醒過神,又問了一遍:“您、您要去長春宮?”
覺禪貴人道:“你若是不願我插手八阿哥的事,那麼……”
“不不不。”香荷立刻精神起來,“奴婢這就去拿,給您穿、穿最好的衣裳。”
不久後,胤禩正在工部值房收拾一些文書,待與官員交接,今年的事務便隨皇上封印而暫停,一切待年後歸來再處置。
胤禛也在此忙碌,兄弟倆還時不時說笑幾句,提起明日皇阿瑪起駕去行宮,他們都沒接到護駕隨行的旨意,想派人打聽皇阿瑪帶了誰,但見胤禩的侍從進門來,神情有些緊張。
“說吧,四阿哥跟前,有什麼可瞞的?”胤禩倒是從容。
“回八阿哥的話,覺禪貴人去了長春宮,就在剛才。”侍從說道,“眼下宮門緊閉,不知裡頭什麼光景。”
八阿哥立時緊張起來,轉身就往門外走。
胤禛上前將他攔下,勸道:“你去了,惠妃娘娘隻會更生氣,覺禪貴人不是從前的光景了。並非四哥輕狂,但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延禧宮是德妃娘娘照顧的,惠妃與我額娘同位份,即便言語上有衝突,也不會折磨貴人。”
八阿哥眼眸猩紅,痛苦地說:“四哥,你不明白。”
胤禛卻道:“我明白,在你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我額娘也曾受儘折磨,而折磨她的人,後來還撫養了我,對我恩重如山。”
“四哥……”
“後宮娘娘們的事,她們自有她們的活法,再不濟還有皇阿瑪和皇祖母做主。”胤禛勸道,“你聽四哥的話,冷靜些,你的衝動魯莽,隻會變成惠妃娘娘威脅你的把柄。”
八阿哥沉重地喘息後,揮手命侍從退下,胤禛帶著弟弟退回屋裡,給他端了一碗茶。
“多謝四哥。”八阿哥接過茶,低沉地說,“我是從長春宮來的,方才惠妃叫我去,還以為是見不得我去延禧宮請安,可她隻字不提我額娘,隻是告誡我,要我回去對霂秋說,彆再鬨笑話,彆再讓她丟臉。”
“弟妹……做什麼了?”
“不瞞四哥,您這弟妹自認出身坎坷,娘家無人能幫我,就一心一意想為我謀前程。”八阿哥苦笑道,“其實京城裡早就傳開了,她近來與佟府女眷十分熱絡。”
胤禛本可以說些看似有道理,但無關痛癢的話來安慰弟弟,譬如佟府是他們所有皇子皇孫的外戚,女眷往來不值得被嘀咕。可朝廷與佟家的利益,明擺著的事,又何苦假清高,這話他便咽下去了。
八阿哥繼續說道:“前日護國寺燒香,霂秋偶遇佟家女眷,外人都說她故意的,說她壞了規矩,耽誤了其他府上禮佛,因此都抱怨是惠妃不教導兒媳。”
胤禛歎道:“這樣的閒話,她們能編出山海來,你我都不該放在心上。”
八阿哥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沒想到,額娘會跑去長春宮。四哥,額娘今日心情格外好,我送去的戲本她很喜歡,我們閒話了足足一個時辰,我好久沒這麼快活過了。”
胤禛道:“必然是見你在朝堂有所作為,貴人才有了底氣和你親近。”八阿哥憂心忡忡:“可若因此遭惠妃折磨,要我情何以堪,四哥,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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