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毓溪輕輕搖頭,含笑不語。
小宸兒立刻比了個噓聲,她可不能在背後議論其他娘娘的閒話。
但妹妹依舊有好奇的事,忍不住問:“嫂嫂,側福晉和宋格格她們在府裡,您真的能不在意嗎?”
毓溪道:“說不在意是假話,可你四哥是皇子,這裡頭的事,四嫂嫂早在出嫁前,就想明白了。”
小宸兒感慨:“上回聽八妹妹念‘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就心疼額娘和四嫂嫂,即便是公主,若不能生養,朝廷也要給額駙家一個交代,說到底,這情愛姻緣裡頭,似乎從來就輪不到女子求什麼一生一世。”
毓溪不敢對還年幼的妹妹說太多複雜的話,隻道:“我們宸兒一定會遇上天下最好的姻緣。”
小宸兒卻道:“什麼才是最好呀,難道四哥和四嫂嫂不好,但四哥照樣有妾室,嫂嫂還是要妥協。我早就想好了,非得招駙馬,成了親我也要對自己好,若能不嫁,那我就在宮裡陪額娘、陪皇祖母一輩子。”
毓溪道:“是嫂嫂把話說得太滿了,但嫂嫂相信,皇阿瑪和額娘,絕不會讓宸兒受委屈。”
小宸兒笑道:“怎麼能怪嫂嫂,我聽八妹妹念這句‘一生一代一雙人’時,就想明白了的。”
然而毓溪腦中一個激靈,試探著問:“八妹妹那麼小就會念詩詞,是你們教的?”小宸兒搖頭:“她說是在延禧宮玩耍時,覺禪貴人教她的。”
毓溪的心砰砰直跳,生怕露在臉上,轉身去翻找信封來裝賀箋,但心裡不住地尋思,覺禪貴人怎麼敢把這詩詞教給公主,是她無意識的行為,還是故意的。
可若故意的,她不怕死嗎?
妹妹並不知嫂嫂此刻在想什麼,又說道:“婚嫁姻緣之事,我隻和嫂嫂說幾句,姐姐教過我,正是因為有長輩的寵愛,我們更要克製謹慎,如此皇阿瑪和額娘,才能毫無顧忌地為我們撐腰。”
毓溪冷靜下來,對妹妹道:“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但四嫂嫂這兒,沒有什麼不可說的。雖然四哥越來越忙,總有顧不上的時候,有嫂嫂在就不怕。”
小宸兒笑道:“四嫂嫂也是,咱們滿人家裡姑奶奶最大,將來女眷妯娌中,若有人敢欺負嫂嫂,我和姐姐絕不饒她們。”
話到這兒,總算把那一句詞給扯遠了,之後寫賀箋話家常,再到胤禛把弟弟妹妹從園子裡提溜回來,將他們捂暖和喂飽了,才趕著時辰往宮裡送。
一家子兄弟姐妹,熱熱鬨鬨地走了,毓溪這兒終於靜下來,才有心思想一想納蘭性德的那句詞。
要知道,覺禪貴人怎麼都不是蠢笨之人,何況在額娘她們口中,還是個聰明人。
既然如此,總不能因為納蘭性德已經不在人世,就無所顧忌,往最糟糕的想,覺禪貴人就算要惡心皇帝,也不該拿敏常在的女兒獻祭。
但若無心之失,就更可怕了,那恰恰證明了,時至今日,覺禪貴人心裡,依舊隻有那個人。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這般字字皆是淒涼哀怨,相愛不相守的情愫,毓溪本該告誡妹妹,不要再和八公主提起,可小孩子必定好奇,若引她們去問去探究,才要惹更大的麻煩。
毓溪冷靜地告誡自己,這些事,千萬要藏好了、藏深了,不然就是一把雙刃劍,一不小心就害人害己。
天黑前,胤禛從宮裡回來,特地來向毓溪解釋,說妹妹自己求皇阿瑪答應的事,都容不得他回絕,才將這些小家夥們帶來家裡,惹她辛苦一場。
毓溪嗔道:“說的我好像那刻薄小氣的壞嫂嫂,和弟弟妹妹們多多親熱,我才高興呢。”
胤禛大口喝了茶,說:“這是兩回事,你辛苦招待他們,我可不能覺著理所當然。”
這話自然是暖心的,毓溪也就不再囉嗦,以為胤禛要去書房念書,可人家坐著不走,繼續道:“聽說皇阿瑪今天和太子、太子妃一起用的午膳,席間說說笑笑,氣氛極好。”
毓溪本在封裝新春賀箋,聽這話,停下了手裡的活,仔細地聽下去。
胤禛道:“宮裡都在議論這件事,說是多少年了,沒見皇上和太子如此親熱,我聽著很不是滋味。”
“你心裡總盼著皇阿瑪和太子好,該高興才對。”
“我高興,但也難過,若非之前父與子都不成樣了,宮人們怎麼會在意一頓飯。”
毓溪勸道:“皇阿瑪和太子好了,你卻不好,值得嗎?”
胤禛道:“我難過的是,原來全天下人都知道,皇阿瑪和太子不好。太子成日裡都在被人看笑話,他能高興得起來嗎,他本是痛苦的,外人卻隻道他矯情不大方。”
毓溪不得不狠心提醒:“可若因此自暴自棄,絕非儲君該有的品行,太子可憐,可他真就沒半點錯?所謂殺人誅心,胤禛,將來想要打壓排擠你的人,也必定先擺弄你的心態,太子沒能扛住,做些荒唐事宣泄痛苦和煩悶,你憐惜太子自然不是錯,但將來不能以此為例,也讓自己消沉。”
胤禛愣住了,半天才回過神:“怎麼……這樣嚴肅。”
毓溪並不動搖,應道:“心裡想什麼,就說出口了,我與你對太子的感情,注定不一樣,我幾乎就是個外人。所謂旁觀者清,清的便是冷漠無情,在你眼裡太子諸多的無奈辛苦,可於我而言,就會想,他為何不先正其身,其身正,自然無畏天下讒言。”
胤禛禁不住笑了,但不敢輕浮,端正態度道:“福晉說的是,我受教了。”
“你在嘲諷我?”
“是真心的,要不要我起誓?”毓溪著急了,嗔道:“什麼起誓,可不能學那些浪蕩子,隨口起誓哄人,連神佛都不放在眼裡。”
胤禛故作委屈:“可你不是怪我嘲諷你,我該如何自證,神佛來了都不能給我做主。”
“你啊……”毓溪也笑了。
“這番話說的極好,二哥他身為太子,本該更有擔當,我也該在兄弟和君臣之間,擺正自己的位置。”
“總之,你好好輔佐太子,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夫妻倆目光相對,心意相通,有些話就不必再明說,他們心裡都知道,眼下是眼下,將來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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