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正男聞言,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何駁起。
半晌,他低聲道“至少你還活著,美子也活著,山河破碎,你隻是一個普通人,做不了什麼。”
“可我想回家,我也想帶美子回家,扶桑雖然好,但總歸不是我的故鄉。”婦人抹著淚道“現在這個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再這樣下去,留在扶桑不會比在神州好。”
“可”村上正男咽了咽喉嚨,道“你們的家鄉已經被打爛了,再回去又能做什麼呢。”
“那也是我的家鄉,哪怕是死在那裡,埋在土裡,那土也是家鄉的土。”婦人泣聲道。
看著自己哭泣的妻子,沉默片刻後,村上正男抱住了自己的妻子,長歎了一口氣“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兩國交戰,生在這個時代,我們都沒有選擇,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錯了。”
二樓樓梯間窗邊,美子抱著洋娃娃看著樓下哭泣的母親,蜷縮在地板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了一團。
“神州真的那麼好嗎?”
“為什麼媽媽總是想著回去呢?”
美子不禁回想起之前好幾次半夜起來找水喝的時候,見到母親趁著父親睡著,一個人悄悄來到小庭院望著月亮,邊看邊抹淚。
平常又總是偷偷背著父親,一遍一遍跟自己講,自己是神州人,神州又在哪裡,神州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每當自己說自己是扶桑人的時候,母親總是一陣惱怒責罵,但很快又抱著自己痛哭。
哭完後,又紅腫著雙眼,語重心長不厭其煩地說“美子,你身上流著一半的神州炎黃血脈,你要記住你是神州人,你的家鄉不是在扶桑,你的家鄉是在神州遼東。”
“那裡有你的爺爺奶奶,有你的舅舅阿姨,有很多親人,那裡的黑土,輕輕攥在手裡都能捏出一把油,那裡的河流一梭子下去,能網到百十斤大魚,還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每次聽到這些,美子都很生氣。
因為在學校裡,老師們總是說神州是多麼落後的一個地方,那裡的人粗魯野蠻,那裡的人見識淺薄,那裡的人不思進取,跟扶桑帝國的百姓完全無法相比。
可就是這麼一群人卻霸占了東方最肥沃的土地,占據著最豐富的資源,千百年來毫無進步。
這讓扶桑人很生氣,所以他們要幫助神州人建立一個真正的全新的國家,要帶領他們建立大東亞共榮。
而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媽媽竟然舍不得,還總是偷偷給她灌輸自己就是神州人的概念。
因為這,甚至有一段的時間,美子都很討厭和媽媽單獨相處。
直到父親發現的那天,他沒有責怪媽媽或者反駁媽媽,反而抱著自己柔聲道“現在的神州雖然很落後,但過去的神州確實有著很輝煌的一段曆史,甚至曾經一度是全世界的向往的中心”
耐心地跟年幼的美子講述著神州過去的故事。
也是這樣之後,美子才漸漸不怎麼抗拒自己身上有一半神州血脈的事。
也願意慢慢接受一些神州的文化知識。
但戰爭爆發,隨著時間推移,美子在學校受到的排斥和偏見越來越多,就又開始痛恨起這個血脈。
可今天這麼一番下來,美子看著悲傷的母親,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神州,到底是什麼樣的?
時間逝如指間沙,不到數月,隨著扶桑對神州戰事的連戰連捷,整個帝國已經陷入了空前的魔怔,幾乎每一個扶桑人都與有榮焉,而美子的處境就變得越發艱難起來。
“走開吧你,神州豬,我們不想跟你玩!”
“走開吧神州豬!”
幾個高年級的小孩一把將美子推倒在地,趾高氣昂“以後不準過來這裡,這裡的東西不是神州豬可以玩的!”
美子吃疼地握著擦傷的手腕,扁著嘴委屈道“可是是你們拉我玩遊戲的,明明說好了我當鬼抓到人就可以的。”
“規則是我們定的,我們想改就改,你這個神州豬竟然敢用你的臟手拍我。”高個子小孩哼道“看你一個人孤單給你個機會而已,讓你當鬼就好好當。”
“你隻是鬼,不是人!”
“或者說,是隻豬哈哈哈哈!”
幾個小孩得意地大笑起來。
美子眼裡蓄滿了淚水,但她努力地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幾個小孩見狀越發得意“神州豬就是神州豬,難怪打不過我們扶桑帝國哈哈哈!”
“你們再這樣我就去告高橋校長了!”突然,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幾個高年級小孩轉身一看,隻見一個大胖小子帶著幾個同伴走了過來,冷著臉道“校長說了他最不喜歡恃強淩弱的人。”
見搬出校長,幾個高年級先是一慫,然後立馬怒了“你們就是這樣對前輩說話的?”
“前輩又怎麼樣,欺負後輩的前輩最討厭了!”大胖小子也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但還是梗著脖子盯著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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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竟然就這樣對峙,周圍的學生見狀也漸漸圍了過來。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同伴湊近低聲道“要不先走吧,一會真的被老師抓到就麻煩了。”
那為首的高年級看了看四周,冷哼一聲“哼,不跟你們這些小孩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