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軍委的圖謀,雖說軍委並未完全了解楚斬雨的身世,但是楚斬雨的出現對於人造戰士,甚至整個赫柏計劃都有著無可替代的戰略性意義。
在記錄裡,他的自愈力,身體靈活度,抗變異速率……這些數值都是空前的。更何況楚斬雨對這些非人所能承受的測試百依百順,可謂是十分配合。要換了旁人,精神狀態大多都要出問題。
然而這位楚上校在幾番輪次的心理測試裡都拿了滿分。
有這麼一個強大又順從試驗,心理素質良好的存在,軍委會吩咐科研部不擇手段地去強化這件人形兵器,有時候承受的疼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疼痛分為十級,最高的十級相當於孕婦自然分娩那種疼痛……但是楚斬雨每個月的固定日子都要經曆許多次十級疼痛。
她一直儘力避免在楚斬雨麵前提起這些事,但是楚斬雨自己似乎對於“成為人類的兵器”這件事樂見其成。
她沒想到楚斬雨會直接地說出來。
“所以我想,就不穿軍服和作戰服。”
楚斬雨看著麵孔冰冷的人們操作實驗器材,巨大的宛如行刑台一般的大型測試器從地下升起,墨白看著那些稀奇古怪的測試項目;她的心裡都有了陣陣寒意。
楚斬雨倒是一身輕鬆的模樣。
工作人員走到他麵前,神色冰冷,和陳清野可不一樣,一看就是手底下數萬鼠魂的存在。麵前英挺俊美的上校在他眼裡,不例外地也是一隻小白鼠。
“實驗體a0001號,例行測試。”
楚斬雨解下自己的佩槍交給他們,他挽起褲腳,腳腕上赫然有一個“a0001”的編號。工作人員在他的腳腕處掃了一下,開始準備錄入數據。
天真的少女薇兒並不知道,她所憧憬依靠的這個男人,實際上和她一樣也是個實驗體。而且即便成為了統戰部的上校,也還是沒有擺脫實驗體的身份。
武器研究所的學究們總認為楚斬雨的潛力還沒有被完全激發出來,歸根結底是測試強度不夠,最近直接從半年一次測試縮短到一個月一次測試。
楚斬雨拍了拍墨白的肩膀“走了。”
他又垂下頭在耳邊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像往常一樣,不要看我。”
墨白的眼淚差點淌出來“好。”
她轉過身,不去看那個男人走向測試器的背影,那些人團團圍住他,好像在圍捕一隻珍稀的小獸。
她想起自己駕駛著車輛前往宇宙觀測中心時,不可一世的摩根索少爺和她同乘時,一直肆無忌憚地說著楚斬雨的謠言,極儘怨毒誹謗之語。
最終,她忍無可忍地將手變成炮口的形狀,對準傑裡邁亞·摩根索的頭。
她平淡地吐出殺言“摩根索少爺,你知道嗎?就算你的家族十分強大,但在我麵前,我隻需要一秒就能爆了你的頭,把你那張英俊的臉龐轟成一堆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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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機械的生物造身體微微顫抖著。
“作為摩根索家的族人,你是最沒有資格譴責楚上校的人。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麼私人恩怨,即便有……”
“那也不是你辱罵他的理由。”
因為他是個“寧天下人負我,不讓我負天下人”的家夥,為了滿足彆人的幸福,傷害自己的行為時常發生;大概是因為通過傷害自己,給予人類以幸福,才能緩解他對於人類的愧疚之感吧。
“這是一個縫縫補補的故事,是拯救與被拯救的故事。而他是那個補天的孤獨裁縫,他是那個背負拯救世界的殉道者……他為人類帶來了希望,卻幾乎為此幾乎付出了他生命中一切。”
“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相信著自己的使命,卻依然要賭上自己的全部,向這個世界祈求讓我們生存下來的可能。”墨白的語言裡沒有太強的憤怒,唯有那變得鮮紅的炮口,彰示著她的憎惡。
“我欠他的,你欠他的,乃至全人類欠他的,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但是摩根索少爺,您是不會明白的……”
不明白一個肩抗人類命運的非人之物,孤獨行走在世間的悲哀。
人類的命運早已寫好,命運不會欺騙人類。除非在那之前,有誰先欺騙了命運。
在楚瞻宇上將和泰勒博士離去後,知道楚斬雨身世的就隻有她了。
她最初作為幼教智能陪伴著楚斬雨走過童年,後來升級為戰鬥係統,陪著楚斬雨走過青年……直至現在。
墨白了解他的全部。
她寧願自己得罪摩根索部長,哪怕被銷毀,也不願意聽見任何誹謗傷害他的言論。墨白不想讓他寒了心。
直至今日,墨白還能回憶起她作為幼教智能時看見幼年的楚斬雨學字的場景,看著他寫下自己的名字時,那稚拙的動作。
他出生在一個不平凡的家庭,但是這個家庭的父母雙方從未給予他任何成為英雄的要求和期望。
他撫摸著墓碑上女人蒼白恬靜的笑容,他將病毒一次又一次打入自己的身體,他在戰場上反複給被確認為死亡的戰士做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確認已經死亡時。
他臉上那痛苦又悵然的神情。
他為所有人考慮退路,卻把自己的後路封死,家在哪裡?這地球上,或者宇宙間真會有他最終的歸宿嗎?他要通往的道路在何方?那裡沒有他自己的身影嗎?
墨白聽著身後機器哢嗒運作的聲音,那聲音如同凶獸吞食獵物的咀嚼聲。她的拳頭慢慢收緊又鬆開。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無奈,大概就是想要握住又鬆開的手,對於自己在意的人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可是卻也什麼也做不了;除了用自己的生命給予他一點稀少的溫暖,墨白清晰地認識到自己隻能如此。
“開始吧,我準備好了。”
楚斬雨光裸的身體被陳列在台上,而在他腹部的上方,一套鋒利的手術工具冷光淩淩,蓄勢待發。
是要切開腹部供分析圍觀。
而這次他不會得到任何麻藥。
不過要是麻藥是類似於那天藤野給他注射的那管……還是沒有麻藥比較好;畢竟皮肉之苦,受得多了,反而習慣。
他在聚光燈下,無聲地逗笑了。
此情此景正如托馬斯·哈代的詩歌集。
“深深地痛,但不呻吟。”
“出聲地笑,無聲地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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