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全部起身,一起轉向主席台,主席台上的委員們也紛紛起立,在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傾慕欣賞的目光裡,楚斬雨身著一身漆黑的軍裝,胸前掛著一長串他之前得過的勳章,麵無表情地登台了,主持人舉著話筒殷勤地站到他身邊。
“麵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楚斬雨少將孤身一人對抗窮凶極惡的支配者,最終將這一可怕的敵人斬殺,為戰略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是二度異潮開始以來前所未有的裡程碑式戰績。不僅如此,根據個人終端的錄像統計,楚少將孤身一人就斬殺了七千五百隻異體……”
主持人聲音洪亮,場內又是一陣激昂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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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斬雨始終麵無表情,堪稱冷冷地掃視著下麵的人,凡是被他不經意間看到的人,內心都會下意識地湧起一股冷意,同時心裡也在納悶升銜是每個士兵夢寐以求的好事,可是這楚斬雨的眼神可談不上多高興。
“楚少將,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你此次作戰的經驗和感受嗎,許多戰士在戰後對你的戰績都感到很好奇呢。”主持人把話筒舉給他。
“硬要說的話,我沒有什麼感受。”
主持人“?”
這和說好的稿子不一樣,她沒想到這個年輕上校不按套路出牌。
“因為我要糾正您的用詞,‘斬殺’在我看來有失準確,應該說是慘勝。今天上午各位不少人想必參加了倫斯中校的哀悼會,但我想各位應該不知道吧;根據個人終端的錄像統計,倫斯原本有用信號槍傳遞求救信號的機會,但是她卻轉而用信號槍向我軍傳達了重要信號。如果她不這樣做,上午也沒有哀悼會,可能……她如今正活著坐在這裡吧。”
楚斬雨沉吟了一會,目光漆黑的人群裡巡邏,好像在尋找原本該屬於莎朵·倫斯的位置。
“‘孤身一人斬殺’?如果沒有其他部門對我的傾力協助和鼎力支持,我一定沒辦法完成對‘蝴蝶’的最後收尾,甚至會變成它的食物。”楚斬雨不顧主持人有些焦急的神色,自顧自地說著話“我隻是做了收尾工作罷了,對於支配者的關鍵一擊是由各部門共同完成的。我不知道是誰給您安排這樣的說辭,為了塑造某個人的形象,就把那麼多人的犧牲,那麼多人的努力,在您的口中付之一炬。”
“這些人是誰的丈夫,誰的兒子,誰的父親?這些人是誰的妻子,誰的女兒,誰的母親?您在說出剛才的話時,曾經想過這些嗎?死者的價值是由生者賦予的,您方才的發言,否定了死去之人,他們犧牲的價值……這樣我會覺得那些骨灰毫無意義。”
楚斬雨沒有在意下麵隱隱約約的騷動。
“所以,我沒有什麼感受,在這裡向所有辛勤工作的人,努力戰鬥的人,恪儘職守的人,表達我最真摯的感謝,感謝各位對我的信任。”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疲憊勁都順著毛孔散發出去了。
中心醫院專門開設的療養區,暮色微蓋叢林,病房內的燈光如燭火一盞一盞亮起。
醫生護士們沉默著讓開道路,威廉提著手提箱,麵帶微笑,好像不是來探視病房,而是來參加宴會一樣輕鬆愉快,見了他這副模樣,本來緘口不言的眾人紛紛交換各懷心思的眼神。
“主席!”衛兵端正地敬禮。
“辛苦了各位,楊中將今天的情況如何?”威廉笑道。
他會來到這裡,就是聽說把守獨立病房的士兵受到了襲擊,重病垂危的楊中將也有可能受到傷害,儘管醫院方麵稱中將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作為軍委主席,威廉還是要過來探視一二。
畢竟根據監控錄像和楊中將口述,擅闖病房,投放汙染物質的人,是多年前本該死透了的安東尼·布蘭度。
楊中將剛說的時候沒人相信,畢竟安東尼死的時候快被那時的楚斬雨切成臊子了,死得不能再死;結果一看監控,醫生們紛紛沉默,因為那個金發碧眼,最近帶著嘲諷式笑容的男人是如假包換的安東尼·布蘭度。
醫護人員你看我我看你,躊躇許久,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結結巴巴地闡述目前的情況楊樹沛40的身體部位發生了異變,從昨天半夜起就無法再使用常規的醫療艙。
為了防止意外,醫院把這間病房全副武裝起來先是玻璃幕牆覆蓋隔離,再是全機械化無菌操作護理,智能檢測身體機能,聲控可調節家具,整整一套先進的醫療係統,隻圍繞他一個人建設。
“昨天晚上中將就醒過來了,能看懂我們的動作和言語表達,也能進行簡單的口頭表達,看起來他的神智並未受到影響。”
年輕人說“儘管有基因修正手術,但是中將畢竟已經年事已高,身體器官的衰老是無法避免的,我們推測他未能完全突變,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完全異變都在在年輕的人類和動植物出現,至於老人反而不會。”
中老年人出現部分異變,就算神智清晰,也難逃一死。
有人提議將異變的部位割掉以改善情況,但是人為割掉的部位複生能力極強。
更何況出現異變隻是內部基因突變的外在表現形式,變異的新基因會和原本的基因像一對兩眼發紅的世仇,不死不休地互相纏鬥廝殺搶奪地盤,一直到這具身體無法承受而死亡。
“你們嘗試過無害化處理嗎?”
威廉忽然問道。
年輕人的臉上出現了類似無語的表情,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使用無害化清潔劑或許能有效,但是楊樹沛還是人,還是統戰部的最高負責人,意義非凡,不能草率一點,根據使用條例,對神智清晰的非完全變異者不能無害化處理;所以醫院的做法就是儘最大可能維持中將的生命,一直到他支撐不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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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開個玩笑,看你們都這麼嚴肅,鬆和一下氛圍嘛。”威廉拍了拍那年輕人的肩膀“既然他能說會道,我可以進去探視嗎?”
“可以,但是請務必穿上特製的防護服。”
士兵接過護士遞來的防護服,再把它拿給威廉,威廉走進無菌換衣室,片刻後,被裹得密不透風的軍委主席走了出來,在士兵們的簇擁下走進了密不透風的房間。
心率監護儀的屏幕上凸起的紅線,證明心臟正艱難地在職位上堅守,像欲斷未斷的琴弦,楊樹沛目光茫然地盯著電視,完全沒注意到病房裡進來了不少人,霧氣侵襲了他的視野,一滴晶瑩的淚珠流下來,他把頭緩緩地扭向另一邊。
電視上剛剛結束楚斬雨升銜儀式的轉播。
威廉也扭頭看向楊樹沛所看窗外的方向,夕陽緋紅的側臉在背光的黑雲下下沉,像奔騰在在刀尖的血滴懸於天邊,如竭儘的蠟燭一般燃燒融化。
火星落日本來是藍色的,太陽光要到達地麵必須穿過更多的,富含塵埃的低層大氣才能抵達,因而地球的落日那種紅光就會被散射掉,但可能是負責火星基地天幕建設的人比較認可紅色的落日,所以做了一點調色,為緬懷地球的人們帶來一點慰藉。
“楊,你認識我是誰嗎?”威廉隔著玻璃幕牆,微微提高音量問道。
楊樹沛聽到動靜,遲緩地扭過頭,辨認了許久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可能是因為您戴著麵罩,他看不清楚。”醫生說。
“那我摘下來。”威廉作勢要摘,主治醫師和幾個護士臉色大變,連忙一擁而上,把威廉身邊圍得水泄不通,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製止。
“好了好了,女士們先生們,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威廉笑起來。
“您彆總是開這樣的玩笑。”主治醫師擦了擦滿腦門的汗,感到很無奈。
楊樹沛緩緩開口,聲音活像信號延遲“威廉·摩根索。”
“很好,看來還認識我。”威廉打了個響指“那麼,現在我希望熱心腸的醫院人士能給我們這對老朋友一點敘舊和聊天的時間,可以嗎?”
護士們如蒙大赦般地先後鑽了出去,唯恐不能離這個家夥遠一點;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本就一般,受不了此等玩笑話。威廉坐下來,隔著玻璃觀察楊樹沛的臉。
楊樹沛不能說多英俊,因為五官每個單拿出來都很平庸,但是組合到一起彆有一番風味。
他有著亞洲人少見的高聳眉骨,較為扁平的眼窩輕鬆地落入眉骨籠罩下的陰影,青紫色的胡茬圍著蒼白厚實的嘴唇,深深的法令紋斜在兩側,衰老的臉上,每一條哀朽的皺紋都像接受狂風驟雨洗禮下的枯葉脈絡,疼痛的汗水如高山上冰融急流,道道分明。
“老啦,不中用了。”楊樹沛慢慢地說,語速像是2g網速下加載出來的遊戲字幕,“要是換在我正常年輕的時候,可不能讓那個家夥鑽了空子。”
“這話說得讓我不高興,你要是不中用,那我就該埋土裡了。”威廉臉上還是半永久式的笑容,“而且再說了,就算是拿破侖也不得不服老吧。”
醫生義憤填膺“中將,對方是窮凶極惡的人類叛徒,您是保家衛國的戰士,那家夥趁人之危,我等早晚必擒之。”
此時門被叩響,主治醫師正好奇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楊樹沛卻心有靈犀地說道“斬雨,進來吧。”
門開了,楚斬雨身上還穿著將官的軍禮服,他提著裝有慰問品的袋子,看見未在意料之中的威廉,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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