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手術燈照亮了他的眼睛。在沒有麻藥的作用下,大腦被切開了,露出淡粉色的褶皺皮層,罩在無菌手術泡裡。
先前在地球時,楚斬雨的人類基因編程芯片居然出現了碎裂的痕跡,要知道這個東西,每個統戰部乾員每人一個,可以防止基因突變;畢竟現在有實驗證明異體和原先的身體素質有關。
他專門的護理團隊紛紛悲觀地想到要是楚斬雨這東西碎了,一不小心基因突變了,按照他為人時的身體狀態,怕不是會變成新的支配者,也說不定。
楚斬雨一言不發地躺在手術台上,無影燈倒映在他的虹膜裡,眼睛亮得像藍寶石。
幾十條玻璃管子分彆插入他的嘴巴和肌肉,往裡麵緩慢地注入鎮靜劑,涼而柔軟的感覺傳遍他的周身,他的心寧靜了下來,一邊打量著自己上方的複雜機械,此刻仿佛置身於機械王國。
機械眼湊近他的頭部,伸出金屬的優美肢體,器械的手指尖端附著這一塊全新的芯片,在接觸他的大腦時,帶來陣陣涼意,像根根鋼針撞入,這種疼痛足以讓人昏過去。
幸好,疼痛對他來說司空見慣了,這種持續不斷的銳疼反而讓他愉悅地清醒著;一邊的監視屏傳來護理人員的慰問,問他是否需要鎮痛的麻藥,楚斬雨搖了搖頭。
“不用了,這個手術需要我全程清醒著,我是知道的。”
這時門開了,護理人員手上拿著一片什麼東西,腳步輕緩地走了過來;金屬光滑如鏡,嚴重的反光裡楚斬雨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在口罩後麵一動一動的嘴唇。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他看清了護理人員手中的是一張手帕。
“彆看那裡了。”護理人員將手帕輕柔地蓋在楚斬雨的眼睛上,遮住了他透過金屬反光打量自己腦內構造的目光。
“其實沒必要啊……”楚斬雨笑了笑,稍微活動了一下被束縛帶捆住的僵硬四肢。
護理人員卻以為他是忍疼到渾身顫抖,她們不少人紛紛歎了口氣,一個年紀稍小點的女孩對著傳話筒說道“我向您保證,很快就會過去的……”
如今戰爭過後,這幾天各個葬禮和哀悼會就沒停過。
“蝴蝶”給人帶來的絕望雖然不似“序神”和“覺者”但也已經帶來了不小的損失,把“支配者”這個概念擺到了許多生活在火星基地上,相對來說比較和平的人們麵前。
而且,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即便“蝴蝶”的實力並不強,卻也可以對人類造成如此大的損失;傷亡數據並未向公眾公布,但是從前那種悲觀傷感的社會氛圍,又再次死灰複燃了,還隱有燎原之勢。
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拚命努力賺取功績點,為了到相對安全的月球基地去。
而月球基地上的人,拚命努力賺取功績點,為了到最安全的火星基地去。
至於火星基地上的人也拚命地托關係,一擲千金買功績點,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離開環境最優越最安全的火星;不過沒有關係能托的人,就不得不到地球上的第一線去。
這樣一個怪圈,循環起來讓人絕望痛苦。支配者的強大,和最近連環殺人犯安東尼·布蘭度重現人間的消息,讓許多人忽然一夜之間意識到了這個怪圈的悲哀。
於是當楚斬雨坐在專車裡,遠遠地望去時,就能看到一群人扛著旗子標語在喊口號,抗議基地流動的黑幕和暗箱操作。
“少將,要繞開這裡走嗎?”開車的士兵問道“他們很吵。”
“沒關係,按照原來的路走吧。”楚斬雨合上腦部芯片的醫療報告和保養手冊,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來,“因為我也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抗議人員群情激奮,車輛開過通道的時候,為首者一眼認出了這是軍部的車,也不知是誰喝了一聲,一群人蜂擁而上,把車輛周圍弄的水泄不通,車仿佛開進了沼澤地,寸步難行,士兵和助理麵露難色。
“少將,這可怎麼辦?”助理瞄了一眼外麵黑雲似的人臉,“這沒個半小時怕是動不了吧,再說了他們圍著統戰部的也沒有用啊,真有本事,去圍摩根索主席唄。”
士兵乾脆熄了火“少將,您要下去嗎?這裡根本開不走。”
楚斬雨揉著有點疼痛的太陽穴,漫不經心地說“哪裡開不走了?你看看,那人行道上不是很寬敞嗎?”
助理表情尷尬中有點無語“您認真的嗎?人行道上麵全是人。”
楚斬雨笑了笑“這有什麼問題?人的話,碾過去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