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信上如何說?”
虞府。
夜幕已至。
府裡用膳的時辰已過,廚房裡菜熱了兩遍,主子們卻沒人叫膳。
堂屋燈火通明,大家都圍坐在虞忠周圍。
等宮裡的消息等了很久,眼下回信來了,眾人眼巴巴瞅著虞忠看信。
“爹,她到底寫了些什麼?”
眼見虞忠捏著信,遲遲不語,似在思量,虞二公子忍不住催促。
他的功名和前途,眼下可都沒了。
恨緋晚恨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怕挨打,他隻想一口一個“賤婢”。
現下好歹是稱呼了一個“她”,儘管那語氣,充滿嫌惡。
“昭小主……”虞忠沉吟,斟酌措辭,好半天才說,“小主她,似乎很明事理。”
明事理,這評價用在一個婢子身上,虞侍郎不情不願。
所以加了個“似乎”。
他把信,遞給大兒子。
虞大公子拿過信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眉頭皺起。
“這……錯字連篇,半文半白,文理不通,字還寫得醜,實在是……”
實在是丟人!
堂堂宮嬪,寫這樣的信出來,真給宮廷和虞家丟臉!
礙著緋晚是小主了,他才沒把“丟人”說出口。
一臉嫌棄的他,似乎是忘了,緋晚從小沒讀過書,進了虞府,名義上是小姐的侍婢伴讀,可以跟著虞聽錦一起讀書寫字的,然而實際上沒有任何人教過她半個字。
她如今能寫出這樣的信件,他們應該驚豔,而不是討厭。
虞大公子更不知道的是——
緋晚這封信,是故意錯字連篇,字跡歪七扭八,好顯得她是初學,免得惹人懷疑。
緋晚根本不怕被虞家人嫌棄。
因為就算她把信件寫得花團錦簇、書法飄逸,他們還是會照樣找其它理由嫌棄她。
被嫌棄,從來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事,而是因為,對方原本就嫌棄你。
“哈!果然醜!果然不通!寫得什麼東西!”
虞二公子奪過信去,比他大哥更不留情麵。
虞忠喝道“你給我慎言!”
二公子這才收斂一些,捏著鼻子把信看完了,嘟嘟囔囔
“錦兒都被她害到冷宮去了,她還在這裡裝好人,汙蔑錦兒打罵她,這算什麼‘明事理’,分明是故意裝相。她到底憑什麼能當上貴人?”
“住口。事已至此,你們不許再議論。抬昭貴人,降虞更衣,都是陛下的決斷,你們如此非議,是想給家裡招禍嗎?”
虞忠沉下臉,嚴厲警告妻兒,誰也不許再公開指摘昭貴人。
不然,就趕出家門!
兩位公子默默住口。
虞夫人淚眼婆娑,哀哀地哭
“我可憐的錦兒……在煙雲宮那種所在,可該怎麼活呢,那裡豈是人待的地方啊!我真怕她想不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老爺,您可得想辦法救救錦兒……”
“她是我的心頭肉啊,我從小把她如珠似寶地養大,沒讓她受半點委屈,一想到她如今住在冷宮,我連飯都吃不下去……”
虞忠不耐煩擺手“彆哭了!難道我不心疼!”
可他是一家之主。
除了心疼女兒,還要考慮家族的前程。
家裡兩個嫡子,大兒子官職不高,還有很大的晉升空間。二兒子功名被掛,想要重新走仕途,還需要找機會求陛下寬宥。
而他自己,在兵部的差事千頭萬緒,掣肘頗多。最近陛下對他,也是看起來寵信有加,卻每每讓他感覺疏離。
一切都源於緋晚的獲寵。
要結束這種如履薄冰的日子,回到虞聽錦當初步步高升的順風順水時候去,那大概……需要緋晚倒黴。
最近朝中言官對陛下寵愛昭貴人頗有微詞,他知道,有人在背後煽動。
為了虞聽錦,他便也順水推舟,參與其中,暗中慫恿和安排了一些人,對緋晚芷書等宮婢上位的事,進行彈劾進諫。
讓這抨擊之火,越燒越烈。
誰知事情還沒個結果,虞聽錦竟然進了冷宮。
幸好太後回宮了!
聽說剛一入宮,就對昭貴人進行了打壓。
虞忠看到了希望。
便寫了封信進宮,示好緋晚,以穩住她,再圖後續。
“隨這封信送來的,還有一個消息。”
虞忠望著妻兒,緩緩說出太後罰緋晚不許侍寢,讓她好好“養傷”的事。
聽得虞夫人立刻止住哭聲“真的?!還是太後她老人家慧眼如炬,看出那丫頭不是好的!”
“不瞞老爺說,自從她入府,我就怎麼看她怎麼不對勁,一點兒親近的感覺都沒有。她哪像是咱們家的人啊,我當初就說,怕是惠真師父弄錯了……你看看,現在連太後都瞧著她不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