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免想,當初阿娘想儘辦法留住她一條性命,將她送進宮來時,是否懷著一樣的心情。
年少之時,她曾深恨阿娘,認為保她性命卻令她為奴為婢是多此一舉,還不如讓她一起死於刑場,後來漸漸看開,卻也從不曾想過阿娘的心情。
直到此刻,忽又回想起孩童時,因自己是常庸,族長勸說阿娘再要個孩子,阿娘卻說:“雖是常庸,但阿謹聰慧,未來的成就也未必就差的。”
阿母也很讚同,親自教她讀書寫字,未曾因她是常庸放鬆,每日的抽查還曾令她煩不勝煩。
如今才知,愛之深,則計之深遠。
何謹又想起先前聽宋慧娘說起郭雲珠十二歲進宮可憐,那時心中確實詫異。
這詫異自然不是覺得宋慧娘善解人意溫柔心軟,而是覺得,要說起來,宋慧娘過得可遠遠不如郭皇後吧?輪得到宋慧娘來同情錦衣玉食的郭皇後麼?
當時何謹覺得,宋慧娘有些天真。
天真過了頭,便多少顯得愚蠢。
但如今想來,這天真令人心中動容。
這世上多得是人覺得自己苦,自己有些甜,便開始憐及彆人的人,就太少了。
坐於高位者,難道不需要這樣的憐子之心麼?
人們常說父母官父母官,但身居高位,真有父母之情的,如今何謹也隻見過宋慧娘一個。
她趁宋慧娘沒發現,連忙將淚水抹去了,忍不住脫口而出:“陛下會懂娘娘的苦心。”
宋慧娘整理好心情抬頭:“可我不需要她懂,我隻希望她能健康快樂……呃……”
宋慧娘卡了下殼。
不為彆的,隻因為何謹頭頂上的忠誠度,竟然已經飆升到了“80”。
要知道,就在剛才,還是“25”。
連“受於天命”都沒能被打動的何謹,竟然突然“投誠”了?
何謹卻隻以為宋慧娘哀慟難言,便忙接話道:“奴才已明白娘娘的心情,隻要有機會,定讓陛下回到娘娘身邊。”
宋慧娘一時心情複雜,同時也想到了,她確實不用太難過,因為就算宋錦書去了郭雲珠宮裡,自己也能在“教室”裡見到宋錦書,並不會錯過宋錦書的成長。
剛才心情起伏太大,把金手指給忘了。
這會兒想到這茬,難過便淡了些,又想起郭雲珠這些日的行為來,自嘲道:“我還以為郭太後真是個好人,不僅平日裡解決我宮中短缺,還教我各種宮中常識,沒想到……”
沒想到,隻是在為搶走宋錦書做鋪墊。
想來她也不希望帶到身邊的,是個對她充滿仇恨的孩子吧。
隻是……
宋慧娘想到那短暫一觸後又飛快下垂的眼眸,如皎皎月影,清冷明澈,如今想來,那一眼中,是否有一絲抱歉的神情?
是啊,人心幽微,不得不防。
如果,她不止是個無依無靠,來自鄉野的農婦就好了。
如果她也背靠大家族,如果她有更多前朝臣子的支持,定不會有人能來搶她的孩子吧。
權勢……
真重要啊。
對權勢的欲望,開始在心中前所未有地滋長,宋慧娘頭一次想要迫不及待地做些什麼。
她望向何謹,正色道:“事到如今,難道何媼媼還要隱瞞麼,您與楊相,恐怕關係不淺吧?”
80的忠誠度了,問點隱私,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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