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隻因為一個名號就對你產生尊重。
或者說,懼怕。
她看著郭雲珠,見她怒氣勃然,如風雨欲來,令在場所有人噤若寒蟬,於是她說的話也被聽了進去:“將太醫院的人都叫來,孤倒要問問是不是有這個約定俗成!”
郭雲珠身旁的大宮女忙口中稱“是”,要退出門去,宋慧娘道:“且慢。”
此時冷水盆也端來了,宋慧娘邊用棉布沾濕了冷水幫宋錦書降溫,邊開口道:“將太醫院全叫來對峙,怕是不行的吧,他們自然會否認。”
“宋娘娘你……”朱友維氣得又要說話,卻被郭雲珠瞪了一眼,於是忍氣吞聲又低下頭去。
轉而郭雲珠好聲好氣問宋慧娘:“那姐姐覺得該如何是好呢?”
兩方態度對比之鮮明,宋慧娘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麼正在蠱惑君王的妖妃。
她心中早已有了腹稿,此時緩緩道來:“既是民間有的說法,不若請個民間的大夫來看如何?隻是怕民間的大夫知曉了身份,心中害怕……”
郭雲珠:“那該如何?”
“可否送出宮去,在宮外治療呢?”
郭雲珠一愣,隨即猶豫起來,而那朱太醫氣得臉紅脖子粗,此時還是忍不住道:“臣全家世代行醫,難道還不如這民間的遊醫,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娘娘不信臣,就賜臣告老還鄉吧。”
王禪亦幫腔:“娘娘怎麼會說出這樣的主意,簡直有些荒謬了。”
宋慧娘眼下對扮演一個小人也有了心得,反問道:“朱太醫是怕了吧?怕真被揭穿了,會引來殺身之禍,哪還有什麼告老還鄉的好事。”
朱友維對宋慧娘怒目而視,但看著郭雲珠,又不敢多說什麼,隻甕聲甕氣道:“臣絕無此意。”
郭雲珠見宋慧娘垂眸替宋錦書擦汗,一派慈母柔情,不禁也是心軟——不出宮本就是怕陛下出事,但若陛下已經出事了呢?
出宮去碰碰運氣,也未必不行。
隻是……
“出宮不是不行,隻是去哪呢?若去行宮,也會漏了痕跡吧?”
宋慧娘心中已鬆了口氣。
她其實最怕的是這事和郭雲珠有關,但若是郭雲珠想要害死宋錦書,想必是不可能同意讓她們出宮的。
於是她說出了已打好腹稿的話:“去行宮自然也太過大動乾戈,這會兒若叫彆人知道天子重病,恐怕不好吧?我也不希望娘娘為難,不若,去右相府上?”
她用餘光瞥著郭雲珠的神色,見郭雲珠微微蹙眉,便又說:“……或是去其他朝中重臣府上,隻消是娘娘信任的就行。”
但是最好還是不要去郭府。
宋慧娘心想。
正巧,郭雲珠也不想去郭府。
因為她最知道家人的想法,知道要是去郭府會鬨出多大的事來。
但是去楊桉甫府上……
正糾結之中,宋錦書緩緩醒來,看見床邊的宋慧娘,沙啞著嗓子吐出一句:“阿娘,我難受……”
宋慧娘俯下身去將她摟住,低聲道:“馬上就會好起來的,馬上,馬上……”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淚珠便如珠串般傾瀉而出,宋錦書啞著嗓子哭泣,浸濕了宋慧娘的衣衫。
郭雲珠不忍再看,撇開眼道:“你可有認識的民間大夫,孤派人去右相府知會的時候,就可以順便去請了。”
宋慧娘抬起頭來:“是有一個,便住在西城坊市之中,隻希望娘娘請她之時定要遮掩身份,不然我怕她也想太醫一般,不敢用藥。”
不顧朱友維憤怒的神情和王禪的勸阻,宋慧娘說出地址,沒過多久,待侍從從宮外回來,眾人便打點行裝,避開眾人出了宮。
三人坐於同一個車輿之中,宋慧娘與郭雲珠分坐兩邊,讓宋錦書躺在中間。
宋慧娘幫宋錦書降溫之後,宋錦書好了許多,此時沉沉睡去,隻是睡得不太安穩,緊緊皺著眉頭,四下無人,宋慧娘終於開口道:“娘娘,其實我還有一些疑慮,隻是還不能確定,不是當說不當說。”
郭雲珠道:“姐姐且說吧。”
“我略通一些醫理,因此總覺得,這病症不像是凍出來的傷寒,倒像是傳染的,不知宮中近來可有其他宮人也得了風寒?”
郭雲珠皺起眉頭來:“並不曾。”
“那城中可有疫症?”
郭雲珠想起來了:“這倒是有!”
宋慧娘滿意點頭。
她當然知道有。
前天的奏折裡,京兆尹便報了此事,想必在早朝時,肯定也是提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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