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出入登記,還有那孩子的脈案之類的,更細便是這孩子的入宮記錄,值班記錄,都應該是有文書資料的。”
宋慧娘暗想,這不就是她的舒適區麼,於是道:“他叫什麼?你等我一下。”
何謹一愣:“好像是叫王德。”
宋慧娘便躺在榻上閉上眼睛,待到睡著,連忙去圖書館查詢。
太醫院近日並沒有這個叫王德的內侍的脈案,往前一年前卻有,可見確實有這個人。
進出宮門的記錄則顯示三日前確實有重病之人被送出,除了病人王德之外,也記錄了推車者為王誠。
至於其他記錄,則顯示了這個叫王德的內侍的一生——隻十二歲,分明還是個孩子,已進宮四年,小時候一直在做些雜事,後來大約是跟了王禪,開始做些采買的活計。
然後隻半年,就病死了。
實在是短暫卻辛苦的一生。
宋慧娘不忍再看,選擇醒來,直起身來,神情仍舊有點懨懨。
何謹這期間一直站立在側,看著宋慧娘“溝通神靈”,待她醒來,端著茶水上前,見宋慧娘神色鬱鬱,問:“娘娘是又發現什麼了麼?”
“也不是。”宋慧娘道,“我查了一下,那王德確實是從宮裡送出去的,送的人叫王誠。”
何謹流露出感歎來:“確實神跡,傳這消息給我的就是王誠,他想投靠咱們這邊。”
宋慧娘瞥了何謹一眼。
真會說話,對方應該是想投靠何謹,因為自己目前在彆人看來,實在沒什麼投靠的必要。
不過宋慧娘沒提這茬,隻繼續道:“這份記錄已經可以證明王誠說的大概率是實話,隻是也不能證明是王禪指使,王誠從前雖是在王禪手下做事,但不代表他不能聽彆人的,還有,關於王德的病的脈案也沒找到,不知是毀去了,還是沒有記錄過。”
宋慧娘先前試驗過自己的金手指,確定過圖書館隻能搜索出“眼下仍存在”的文書資料,若是存在過但被毀去了,就搜索不出來了。
何謹便道:“奴才以為她是可信的,但娘娘若是不信,不如親自見她一麵?”
宋慧娘猶豫:“會不會被發現?”
何謹笑道:“奴才而已,早起晚睡的,哪裡那麼多人注意,便是偶爾偷懶,也是常有的事。”
於是打更的宮人喊“關好門窗,小心火燭”的時候,宋慧娘見到了王誠。
王誠竟然是個女孩子。
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發絲全部攏起在頭頂紮成發髻,用黑色的包頭布包了起來,穿藍布的袍子——這是宮中負責粗活的低等內侍常有的打扮。
除打扮的樸素之外,人也很瘦,皮膚曬得黝黑,臉上還有一大片雀斑。
麵對宋慧娘,她顯得很躲閃,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宋慧娘想看著她的眼睛問話,便說:“抬起頭來。”
王誠艱難抬頭,眼睛卻仍朝著地麵,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耳朵眼睛變得通紅,看起來快哭了。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還能做出背叛舊主投靠彆人的事來,宋慧娘放緩聲音問:“為何不敢抬頭。”
王誠嘴唇蠕動,掙紮許久,才開口道:“奴才相貌醜陋,怕、怕衝撞了娘娘。”
宋慧娘驚訝地脫口而出:“你不醜。”
甚至又補充:“你很可愛啊。”
這下輪到王誠驚訝了,對方抬起頭來,看著宋慧娘,驚訝得眼睛都忘記眨了。
“可……可愛?”
“哦,就是惹人憐愛的意思。”
王誠這下整張臉都漲紅了:“娘娘莫要取笑奴才。”
“好吧好吧,說正事,你怎麼想著投靠我們了呢?王禪現在可還是內侍監總管呢。”
臉上的紅潮飛快褪去,甚至失去血色,開始灰敗起來。
王誠看看宋慧娘,又看看何謹,道:“以免衝撞娘娘,奴才還是給何媼媼看吧。”
宋慧娘故作不耐:“怎地她看得我就看不得,拖拖拉拉,看不出忠心來,你的話也是未必可信的。”
這下王誠急了,忙擼起袖子來:“奴才是實在被打得受不了了,小德子死了,奴才怕自己也活不長久,才想找個出路的。”
隻一眼,宋慧娘咬緊牙關,才叫自己沒驚叫出聲。
細杆一般的胳膊上,新傷舊傷交疊在一起,枯樹枝一般,已看不出一塊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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