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彆打了！”
說話的是個矮胖子，他的腦頂光禿禿的，隻是在腦頂的下麵長著一圈頭發，這是典型的‘地方支援中央’的頭型，不用說他就是那個所謂的“頭兒”。
“大家有話好好說嘛，何必動手呢，我們又不是來參加拳擊比賽的。這位中國兄弟，你先彆激動，我們可以慢慢聊。”
瘦子剛才中了方永智一拳，臉上變得紫青，方永智也好不到哪去，剛才被大家一頓爛打，臉上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掛了彩。
“你們說中國人是騙子，可是大家想過沒有，在俄羅斯的中國貨賣得這麼便宜，質量肯定比不過歐美國家的商品，你們想用10塊錢去買價值100塊錢的貨，這可能嗎？一分錢一分貨，相信大家都懂這個道理。”
“難道因為便宜就該造假嗎？”
那個高胖子質問道。
“沒錯，是有個彆中國人賣假名牌，或者以次充好，可那畢竟是少數。你不能用少數害群之馬去看待所有中國商人和中國商品。前些日子我去赤塔，有個俄國人就在我眼皮底下搶走了我同胞的皮夾克，難道俄國人都是小偷壞蛋？我在赤塔賣貨時有人用一美元冒充一百美元騙走了我同胞的皮夾克，難道俄國人都是騙子？以偏蓋全本身就是個錯誤。你們剛到過北京，相信你們對中國人有個基本的了解。有幾個中國人是壞人？又有誰騙你們了嗎？”
“方，你說得有道理。其實，現階段的中俄貿易是個很複雜的問題，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單一方麵的問題，說不清，道不明，不提了，不提了。”
矮胖子打起了圓場。
“我也是這麼看的，存在即合理。貿易是雙向的，如果俄國對中國貨沒有需求，那中國貨在俄羅斯也不會有市場。”
方永智是想告訴俄國人，誰都不要貶低誰，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就算中俄貿易有問題，那也是雙方的問題，而不能全部歸咎為其中的一方。
“其實我們都清楚，目前貴國剛剛邁向市場經濟，各方麵都不健全，人民生活水平也比較低，所以呢，普通百姓都會選擇物美價廉的產品，而中國產品總體還是不錯的，很便宜，雖然部分產品質量有問題，但也都在改進，相信隨著貴國消費水平的升級，中國產品質量也會越來越好。總之，市場決定產品，現在是賣方市場，免不了魚目混珠，參差不齊，如果有一天成了買方市場，無論產品多麼便宜，隻要質量不過關肯定沒有市場，假冒偽劣產品自然被市場淘汰出局。所以大家不必擔心，任何事物都是發展變化的，今天的中國貨不代表未來的中國貨，今天的俄羅斯市場也會不斷完善，對於中俄貿易的未來我們要樂觀，有信心，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
方永智語氣緩和了許多，爭吵往往是出於誤解，把話挑明了，雙方才能心平氣和的合作。
“馬拉傑次（好樣的）！”
方永智的一席話引來一陣狂熱的掌聲，就連剛才態度偏激的瘦子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方，我叫安德烈。以後到莫斯科遇到了麻煩可以來找我。”
剛才一直主動平息怒火、主持公道的胖子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方永智。
因為包廂裡一直劍拔弩張，充滿著火藥味，方永智根本沒認真打量這個安德列。他個頭不高，胖胖的，圓潤的臉上泛著微笑，很有親和力。
“謝謝。若有機會我定去莫斯科看望您。”
方永智站起來，很有禮貌地雙手接過名片。
無論身處何地，總會有好人，有壞人，有好的東西，也有不好的東西，這世界本身就是多元的，辯證的，多姿多彩的，有渺小方能顯出偉大，有低劣才顯得優秀可貴。
包廂裡的氣氛漸漸變得融洽起來，一度沉悶壓抑的氣息被一掃而光。
安德列舉起酒杯，高興地說道“來，讓我們一起舉起手中的酒杯，為我們的相聚乾杯！”
“在乾杯前，我想對大家說聲抱歉，剛才我火氣有點大，各位，對不住了。其實，我們都沒法阻止彆人，隻能管好自己。我們自己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乾杯！”
“烏拉！”
“來，方，你我乾一個！中國有句話叫‘大人不計小人過’，兄弟我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多多原諒。“
剛才罵人的瘦子主動和方永智和好，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們都不是聖人，都不會十全十美。剛才我也有些衝動，還請多包涵。到了貴國，還希望大家多多幫助，我把這杯酒喝了，就算罰我自己吧。”說完方永智把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夠爺們，中國男人有血性。中國人常說有緣千裡來相會，來，大家舉起手中的酒杯，再一次為我們的相識乾杯！”
“中國人還說，不打不相識，來吧，兄弟們，為我們的友誼舉杯，烏拉！”
方永智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起身回到自己原來的包廂。當他再次回到俄國人的包廂時，五雙湛藍色的眼睛齊刷刷向他看齊。他們緊緊盯著他手中的午餐肉罐頭。
“方，這是什麼？”
“下酒菜，肉罐頭。”
“烏拉！”
俄國人見了罐頭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兩眼放光，立刻精神百倍。
伏特加、香腸、午餐肉交織在一起，杯觥交錯，有人拿起羹匙敲打著酒杯，打著節奏，唱起了《卡秋莎》: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
河上飄著柔漫的輕紗,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
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方永智不甘示弱，用中文大聲唱起了《歌唱祖國》。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勝利歌聲多麼響亮，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俄語歌和中文歌在車廂裡經久回蕩，最終淹沒在火車巨大的轟鳴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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