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把車停在赤塔市中心的自由市場外。倆人下了車徑直走進市場。
這是個露天市場，以前方永智坐紅葉中巴來這兒時，這裡還是個單一的早市，如今已經改造成全天候營業的市場。
市場裡矗立著一排排嶄新的帳篷，不用說剛剛搭建不久。方永智挨個帳篷問著，走著，他希望看到中國人，隻有中國人才喜歡搞批發，而俄國人更喜歡做零售，他們喜歡把東西賣得死貴。
老董在火車上曾講過一個笑話，一個賣香蕉的俄國小販把價格標簽擺在貨架上，然後便開始守株待兔，大概是定價太高的緣故吧，好幾天都無人問津，但小販卻不肯降價，直到香蕉腐爛變質，這個標簽也未曾變過。俄國人不善於變通，做事一根筋，所以在市場裡很少看到搞批發的俄國商人。搞批發要隨行就市，一旦行情不好就要降價，甚至要拿出跳樓價賠錢甩賣，對於俄國人來說這簡直是割自己的肉，絕對不能接受。中國人就不一樣了，五千年的商業文化造就了中國人的經商頭腦，隨行就市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植入中國人的骨髓。中國人在市場上做批發生意更像是輕車熟路，容易得很。
赤塔城區不大，市區人口也不算多，但赤塔州有近114萬的人口，是東西伯利亞地區比較大的城市之一，周邊輻射能力強勁，批發生意十分火爆。
方永智在市場裡轉了兩圈，走訪了很多賣家，不是貨價高，就是相中了價格，卻沒有貨。他第一次為貨源犯愁，做生意並沒有想象得那麼容易。萬事開頭難，他勸慰自己。
“嗨，這不是方永智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永智聽到有人在身後喊他，情不自禁地轉過身來。他當即愣住了。
喊他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去年一起坐紅葉中巴倒貨的老徐。當時中巴遇到劫匪踩包，方永智和江心洲一頭霧水，不知踩包是何物，是老徐幫著解除了疑問。
老徐原本是伊春一個國營林場的場長，家庭、生活和工作都不錯，前幾年隨著國家對林木采伐開始嚴格管控，企業效益驟減，接著是下崗潮。人總是要生活的，隨著中俄邊境貿易的興起，林區的人逐漸向滿洲裡轉移，開始做起了邊貿生意。看到邊貿生意越來越紅火，老徐也加入到了倒爺的大軍，做起了專職倒爺。
到底是領導乾部出身，很快老徐找到了更好的差事，他現在是黑龍江一家外貿公司駐赤塔辦事處主任，手下管著幾個人，平時配合國內公司總部往俄羅斯發貨，並負責貨物的清關、倉儲和銷售。
“方老師，我這有一筆快貨，你要不要？”
“什麼？”
“布鞋。”
“布鞋？”
方永智禁不住一陣驚訝。布鞋也有人買？這種過時的產品在中國都被淘汰了，俄國人怎麼會買呢？
“方老師，這你就不懂了，你來俄羅斯時間還短，還不了解俄國人的習性。夏季，俄國人都喜歡在自己的彆墅種菜，他們需要穿這種便鞋。去年這鞋子在赤塔賣得好極了，你不妨拿到雅庫茨克去試試。”
俄國人家家在郊外都有個小彆墅，說是彆墅，其實就是個小木屋，夏季在彆墅種菜，既可以自產蔬菜，又可以打發時光。
來赤塔前，方永智本計劃是進一些夏季產品的，他已經想好文化衫的型號、顏色和尺寸，現在突然殺出來一個布鞋，這讓他左右為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老徐，鞋子什麼樣？有樣品嗎？”
“有，這鞋子就是我們公司發的貨，所以我才敢讓你拿貨。”
老徐領著方永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裡有樣品間。老徐說的布鞋類似於軍用膠鞋，隻不過鞋幫由帆布換成了一種棉布，穿起來比膠鞋更舒適，更柔軟。這種布鞋隻有女式，沒有男式，有黑色、粉色、紫色三種顏色。批發價為一美元。
“你拿到雅庫茨克，加半個美元批發，零售價賣到兩美元，相信在雅庫茨克一定會十分暢銷。”
“我拿多少雙回去呢？”
“一個貨櫃啊。”
“一個貨櫃有多少雙？”
“六萬雙。”
“我要付六萬美元？”
方永智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手頭才幾千美元，還不到待支付貨款的十分之一。
“我手裡才幾千美元，沒有這麼的錢。”
“不要錢，你拉回去，賣完後再返錢。”
老徐看著方永智，態度堅決，不像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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