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庫茨克的夜寒冷而寧靜，因為雙層窗戶的阻隔，外麵零下近乎五十度的寒流無法穿透窗戶，被老老實實地鎖在窗外。
方永智走進小石頭的房間，脫掉衣服，然後一聲不吭地鑽進小石頭的被窩。
房間裡的暖氣把熱量散發到臥室的每一個角落，讓人頓時覺得暖融融的，白天再多的不快也會隨著暖意而揮發掉。
“爸……”
小石頭低聲叫著，然後一把摟住父親的脖子。
“到底還是個孩子，還哭鼻子呢。好了，小石頭，不哭。”
方永智抱著小石頭，把臉貼近他，他堅硬的胡茬幾乎要紮著小石頭。
“兒子，還在生老爸的氣嗎？你是不是不希望老爸和列娜走得近便些？”
黑暗中方永智對小石頭說著，他聲音不大，語氣中缺乏自信，更像是自言自語。
方永智的內心是矛盾的，這種矛盾從見到葉蓮娜的第一天就開始了，他的心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接受葉蓮娜。在去馬加丹時，他以日後回中國的借口婉拒了葉蓮娜的求愛，可是，隨著葉蓮娜和自己的朝夕相處，他開始否定自己的想法。他要勇敢地接受這個女人，她和小石頭一樣都是他的寶貴財富，是他心上的人。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他和小石頭都不會安寧。
方永智抱著小石頭，心砰砰跳個不停。他一方麵希望自己善待小石頭，另一方麵又無法逃避葉蓮娜帶給他的火熱般的愛情。他愛她，她也愛他，這已既成事實。在赤塔那個激情的夜晚，他突然幡然醒悟，以前的他活得太壓抑，為了麵子而活著，那不是真實的自己。隻有在和葉蓮娜合二為一後，他才體會到了人間的快樂，那種快樂就像流淌的河水一樣清純，沒有任何矯揉造作。
“爸，我怕失去你……”
小石頭幾乎帶著哭腔說道。
“兒子，怎麼會呢，老爸永遠是你的老爸。”
方永智伸出一隻胳膊，讓小石頭枕在他的臂彎上。
“真的嗎？”
小石頭停止了哭泣，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閃出一絲光亮。不用說，老爸已經愛上了這個女人，而且愛得還很深。從今天他們的親密程度看，倆人戀愛不止一天兩天了，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倆的眼神裡裝著彼此。也許他倆早就同居了，婚姻也隻剩下了一個形式而已。
老爸要是和這個女人結婚了，他還會像從前一樣愛我嗎？這個女人會不會整天纏著老爸，圍在老爸的身邊，就像蝴蝶一樣飛來飛去呢。小石頭飛快地開動大腦，轉動著每根神經，計算著老爸這句承諾的可信度。
從內心講，他不希望老爸娶這個女人，可是，他又沒辦法去改變老爸的決定。老爸是男人，而且是血氣方剛的男人，他終究要娶女人的，他不會和自己過一輩子。
小石頭又陷入痛苦中，他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了信心，他怕失去父愛，那樣他會變成乞丐，一夜回到幾年前。
“兒子，你還記得老爸收留你的那個晚上嗎？”
“當然記得，一輩子都記得。”
“那天我們從滿洲裡的派出所出來，老爸請你吃了飯，洗了澡，晚上老爸在被窩裡摟著你說話，就像今天一樣。”
“那時多好啊，我覺得自己的苦日子終於熬到頭兒了，我找到了一個疼我愛我的爸爸，我再也不孤獨害怕了。”
方永智伸出另一隻手，在小石頭的頭上撫摸著。
“兒子，老爸知道你的想法。你怕老爸娶了列娜會疏遠你。你想多了，老爸不是那樣的人，你是老爸的命根子，雖說你的血管裡沒有流淌老爸的血，但你我的心永遠是連著的。你摸摸，老爸的心是不是跳得很厲害，再摸摸你的心，是不是也和老爸一模一樣？記住，兒子，老爸的心永遠為你跳動。”
“爸……”
小石頭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從眼眶裡流出來，一直流到方永智的胳膊上。
“老爸，對不起，是我心胸狹窄，兒子不該這麼自私，不該為一己之利剝奪您的幸福。列娜人很好的，我祝福你們。”
小石頭一口氣說完，竟已泣不成聲。他知道這番話說得有些違心，可是他沒有彆的選擇。
“兒子，謝謝你的理解，老爸永遠愛你。”
小石頭知道，老爸當然會繼續愛他，但是這份愛不再是為他一個人所獨享，因為老爸身邊多了一個人，這個人要陪伴老爸走過以後的人生歲月。
這一夜，方永智和小石頭都沒睡好。
第二天，小石頭早早起床，推說學校課程忙，沒吃早飯就走了。方永智也沒有強行挽留，他知道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消化，有些東西來得太快，大家一時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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