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真大】
何枝做完了今天的作業時,月亮剛好升起來。皎潔的月輝灑到奶奶的小院子裡,照亮濕潤的黑色泥土、綠油油的菜和藤上的絲瓜。四周偶爾響起蟲鳴和蛙叫,比起最喧鬨的七八月,安靜了許多。
奶奶佝僂著身子坐在床邊,有些咳嗽。何枝從暖壺裡倒了一杯熱水端過去,擔心地望著她。
“寫完作業啦?”奶奶彎起眼睛,用乾燥粗糙的手撫摸過何枝的頭發。
何枝點點頭,“奶奶,我們去縣城裡的醫院看看吧?劉阿姨說你咳嗽很長時間了,應該去做一個ct。”
“醫院裡都是騙錢的,一點用也沒有。”奶奶拒絕,“我隻是有些著涼,過段時間就好了,枝枝不用擔心我,好好學習。”
何枝嗯一聲,把頭靠到奶奶瘦弱窄小的肩膀上,輕輕地依偎著她。
奶奶從床邊的抽屜裡摸出一個塑料袋,裡麵裝著一塊發硬的月餅,“今天是中秋節,枝枝吃月餅。”
何枝拿起月餅掰成兩半,“奶奶和我一起吃。”
“奶奶咬不動,枝枝自己吃。”
何枝放下月餅,從桌子底下拖出一個快遞紙箱。紙箱裡的大部分食物都被慢慢吃掉了,包裝紙和包裝盒被留下來疊好,收在裡麵。還剩下幾個小麵包和半袋奶糖。
“奶奶吃這個,這個是無蔗糖的,不甜,而且特彆軟。”
奶奶笑眯眯地看著何枝又一次拿出自己的“寶箱”,和她分享。她也像之前很多次那樣,回答說,“我不愛吃這些小孩子吃的零食,枝枝自己吃。”
何枝這次卻很堅持,撕開小麵包的包裝遞給她,“奶奶嘗一嘗。”
奶奶掰下來一點兒,塞進嘴裡,用僅剩的幾顆好牙慢慢咀嚼,“好吃呢。”
月亮慢慢升了起來,何枝拿出已經看過很多次的雜誌,翻到講中秋和月亮的那期,給奶奶讀。
“在福建浦城,女子過中秋要穿行南浦橋,以求長壽;在建寧,中秋夜以掛燈為向月宮求子的吉兆;上杭縣人過中秋,兒女多在拜月時請月姑;龍岩人吃月餅時,家長會將月餅中間挖出一圓餅供長輩食用,意思是秘密事不能讓晚輩知道。”
“雲南彝族過中秋的傳統習慣是‘跳月’。入夜之後,男女老少都會聚集在山村之中的開闊地帶,載歌載舞,慶祝中秋。”
“上海人中秋宴以桂花蜜酒佐食;嘉定區中秋節祭土地神、扮演雜劇、聲樂、文物,稱為“看會”。”
“老北京人過中秋,除了吃月餅之外,還會供奉‘兔兒爺’,祈求家人身體健康。”
何枝念著念著,眼前仿佛出現了天南海北的人。他們穿著不同模樣的衣服,說著不同的方言,在月亮圓起來的中秋,或舉杯慶祝,或唱歌跳舞,或在家裡放上一尊兔首人身的小神仙。
奶奶已經有些困了,眯著眼和何枝說話,“各個地方的習慣都不一樣,世界真大。”
是啊,世界真大。何枝心想。
總有一天,她會走出石花村,出去親眼看看的。
【一起做月餅】
七點,霍尋靜和家人吃完中秋團圓飯後就拿著車鑰匙站起來,與父母和妹妹告彆。
霍父拉下臉來。他在桌子上拉一下駢明珠的衣角,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快說話。
駢明珠喝一口茶,清清嗓子,“小靜不再多留一會兒嗎?今天可是中秋,乾脆晚上住在家裡吧,明天還能和我們一起吃個早飯。”
霍尋靜工作之後,就從家裡搬到了離醫院更近的地方,隻要不忙的時候才會回來居住。但不知為什麼,他最近又買了另一處稍遠地方的獨棟房子,很快搬了進去,至今也沒有邀請家人過去參觀。回家的頻率也大幅度降低。在晚上給他打電話,他不是在做飯,就是在刷碗。
霍父與駢明珠意識到兒子身上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直到打遊戲的霍星隨口說,“哥哥不會是偷偷結婚了吧?”
霍父和駢明珠這才頓悟,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兒子,居然有了交往的對象?還同居了?
今天一起吃飯,也有試探兒子口風的意思。
霍尋靜遲疑一下,還是搖頭,“我得回去。”
父母和妹妹都盯著他看,一副懷疑又探究的表情。霍尋靜乾脆坦誠,“還有人在等我,我答應晚上要和她一起做月餅。”
話音剛落,無論是不苟言笑的霍父、優雅淡定的駢明珠,還是吊兒郎當的霍星,在這一刻全都眼睛發亮地看向了霍尋靜。
“簡直胡鬨!”霍父說,“中秋節就吃個月餅?這能吃飽?家裡又不缺吃的,為什麼不帶過來一起吃飯!”
“李姐,廚房裡還有什麼?做兩個快手菜讓小靜帶走。”駢明珠朝著廚房喊,又轉向霍尋靜,“小靜,有沒有照片?讓媽媽看看。”
“我真要有嫂子了?”這是目瞪口呆的霍星。
霍尋靜回答,“還不是時候讓你們見麵。沒有照片。暫時還不能叫嫂子。”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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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戀愛同居了怎麼連個照片都沒有?
什麼時候能叫嫂子!
霍父又開始在桌子下麵偷偷拉駢明珠的衣角,霍星則在另一邊戳她。駢明珠瞪這父女倆一眼,心想這兩個人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她轉向霍尋靜時,又恢複了笑臉,“那多會兒能帶到家裡來讓我們見見?結婚可不是小事,起碼要提前半年時間準備。你可彆偷偷領證,讓我們措手不及。”
霍尋靜心想,可能領不了證。
畢竟他想結婚的對象……是一個黑戶。
他開車回去已經將近八點。此時月明星稀,涼風習習。他抬頭向二樓的露天涼台。果然看到一隻小僵屍把舉起的雙臂放在欄杆上,眼巴巴地望著樓下。
她在等他。
霍尋靜的心怦然而動,溫暖又酸澀的感覺從心裡冒了出來。他停好車走下來,再抬頭看過去時,小僵屍立刻“嗖”的一下把腦袋縮了回去。
霍尋靜走上樓梯,把小僵屍從漆黑的房間裡帶出來,“你在等我?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斯斯,嚕嚕嗚嚕!”
誰等你了,我這是在吸取日月精華!
修煉呢,懂不懂?愚蠢的人類!
霍尋靜摸摸她的腦袋,不去戳穿害羞又嘴硬的僵屍枝。他帶著她走進廚房,拿出準備好的做月餅的材料,開始揉麵。
“枝枝想吃什麼餡的月餅?蓮蓉蛋黃、棗泥還是豆沙?”
僵屍枝艱難地打開冰箱,把自己最最喜歡的鴨血和腦花端到霍尋靜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