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月收拾東西的動作慢了下來,“那救援客輪多會來呢?還有一些病人需要定時吃藥打針,下周的物資也還沒有分發,我們所有人全部撤離嗎?”
“嗨呀,你管那麼多做什麼!積水已經淹沒二樓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整個公寓衝垮。小命要緊,快跑吧!”
何枝聽到指針再次哢哢哢地轉動了起來,她看向陸星燃,陸星燃正垂著頭,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鐘表轉過七十二個小時。
積水和氣泡再次升起,何枝和陸星燃不再在蔣月的房間之中,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露天平台。平台的邊緣站著蔣月,蔣月身後是神情憤怒的病人。
而平台下,則是滿溢的積水,已經淹沒了整整六層。狂風在積水上掀起巨浪,不斷拍打著牆壁,整個公寓都仿佛在顫抖。
一個壯漢推了蔣月一下,咆哮著問,“他媽的,你們不是說有船會來接我們嗎?船呢?船呢?”
穿著病號服的陸星燃從人群之中走出來,用瘦弱的身體把蔣月護在身後。
他的皮膚上是深深淺淺的暗紅色,都是被暴雨腐蝕後的痕跡。而他張嘴說話時,則會露出漆黑的牙齦。
這個陸星燃用虛弱的氣音說,“有話好好說,不要對女人動手。”
“我去你媽的,用你當好人!”壯漢拎起陸星燃的衣領,逼迫他看向平台下深不見底的積水,“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我們就快要死了!沒有人會來救我們!沒有人!”
一個老人也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小蔣,你好歹也是曹局長帶的兵,我們相信你,這兩天才按照你說的安靜等待救援。”
“但現在,水都漲這麼高了。你說的船呢?船在哪裡?”
蔣月迷茫地看著變成無邊汪洋的城市。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跑去問王組長,王組長拿出和曹守德的通話記錄,信誓旦旦地保證,最多再等一天時間,救援客輪就會來!
但這已經是第三天,救援,還沒有來!
又一個人病人站了出來,勸道,“好了好了,小蔣人微言輕,隻是後勤部的一個小科員,她說不定也是被誆騙了。要我看,小蔣也是一個可憐人,她的同事們都跑了,隻有她被留在了這裡。”
蔣月的嘴唇囁嚅了一下,“不是的,是我主動……”
她的話被淹沒在風聲和巨浪咆哮聲中,除了站在她身邊的陸星燃,沒有人聽見。
忽然,一個眼尖的病人指著天與水的交界線,大喊“你們看那裡,那裡有一個黑點,是不是船?”
因絕望而死寂的人群炸了鍋一樣沸騰起來,他們爭先恐後地趴在了平台上,看著遠處。
“是!是船!”
“救援來了!我們有救了!”
何枝站在蔣月身邊,看她的晦暗的雙眼重新亮了起來。
而站在何枝身邊的陸星燃則癡癡地看著,看蔣月和其他人一樣,趴在欄杆上興奮地對著救援客輪招手。
何枝問陸星燃,“你們得救了嗎?”
陸星燃不舍得移開目光,嘴裡回答何枝,“我們如果得救了,三十年後的文慶市,就不會有雨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