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了又飄,飄了又停。
地上的雪化了個大概,它又繼續斷斷續續的添置,到得小腿處時,翌日,暖陽升起,屋簷間雪水滴滴答答的滴著,等到傍晚時分,氣候一冷下來,到了半夜,它又飄了起來,流連不舍眷戀人間似的。
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一線,望不到頭。
古瑟在去京城的路上,見識了它的宏偉輝煌,聖潔的耀眼,仿佛能將人間所有的汙穢都洗滌乾淨一般。
乃至他明明特彆怕冷,都要敞開窗子,望著窗外院子裡的積雪發愣。
此時屋外依舊稀零的飄著鵝毛屑般的飛雪,迷迷蒙蒙,氤氳著一層白色的薄薄的霧,更個仙境似的。
古瑟就默默的站在窗邊,有清涼的微風拂麵,撩著他的衣衫白發,耳邊的耳墜兒也在那樣的微風下一下一下的飄曳著。
他的臉頰被風刮得微紅,包括鼻尖及唇都微泛著紅,因太過白皙,更是明顯,能迷惑得人入得心裡去。
“……你要看我到幾時,軒轅公子?”
古瑟突然開口,說後才扭頭微帶笑意的望著門口的時吟。
那笑,雖溫爾,卻著實牽強。
時吟手上拿了個托盤,托盤裡擺了個裝了糕點的碟子跟數串冰糖葫蘆,合著就兩個瓷盤子。
他披著暗色的披肩,帶了一身霜雪,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的樣子。
立門口的時吟默然回神,平靜的目光在他麵上掃了眼,毫不尷尬的走到了桌案邊,將東西放了桌案上,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失態或不好意思。
“站那,不冷嗎?”
安靜的話,顯得有些疏清,
在時吟麵前,不過屬常,但在這古瑟看來,這個人就是冰冷的主,應該是對自己刻意疏清。
明明說是關係匪淺,但這幾天相處下來的模樣,他一點也不覺得他們之間哪裡關係匪淺了。
莫名的,古瑟輕歎了口氣,才不急的走到桌邊來,坐了桌邊後,擼了擼手裡的手爐,目光直丁丁的盯著時吟放桌案上的東西,又抬眸盯了兩眼立桌邊的時吟。
“你端這些來做甚?”
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聞言,時吟輕長呼了口氣,即在桌邊靜然揮袍坐了下來。
“你之前愛吃的,嘗嘗,剛才讓聽雨出去買的。”
這應該是他自己帶回來的吧?一身霜雪氣息。
時吟回答的依舊平靜無瀾,說溫和,又疏清,說疏清,又做法細膩。
弄得古瑟覺得這人,捉摸不透。
古瑟眉梢微跳了跳,眉跟著蹙了許。
盯了許瓷盤子裡的東西,又抬起眼皮打量了兩眼風雲不動、疏清無瀾的時吟。
“你讓我來京城,該不會就是為了請我吃這個?……這個,我們那市鎮可多著呢,都是百年老鋪子。”
這天是他跟他來京城的第三天。
第一天,他帶自己到這座院子,交代安排侍從後,就不見他人影了,直到晚上都沒見著他,第二天,自己去找他,又聽院子裡的侍從說他進宮麵聖去了,直到晚上,他依然沒見著他。
要不是院子有人伺候他住食,自己估計早就涼涼了他都不曾記得。
直到今日,他才難得的來了他這留宿的院子。
倒當真大忙人呢!
古瑟感覺自己被他忽悠了!
這一來,不招呼不說,就站在門口盯著自己出神,平靜的麵色,眸光裡,卻流露著沉深憐憫般不忍的意境。
這算啥?
他古瑟,有這麼可憐麼,用得著他這皇子露了這般表情來。
雖是少年生白發,看著著實有些讓人同情,但也不至於這般憐憫模樣不是?
古瑟盯著桌上的東西打量了許,瞟了眼盯著自己的時吟,才猶豫著極不願的伸了長指,捏了塊糕點,在自己眼前打量了兩眼。
“這東西,我以前愛吃?”
甚是懷疑。
此時,自己怎麼一點也沒有想吃的欲望?
——其,是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被若塵給喂膩了。
之前,確實是他一直都愛的甜點——核桃栗子酥,還有那冰糖葫蘆。
“嗯,之前你受傷了,都隻惦記著這些。”
時吟輕微的點了下頭,回答認真篤定。
古瑟將信將疑,蹙著眉,看了秒手上的糕,猶豫著移到了嘴邊,稍稍嘗試的咬了口,試探的嚼了兩下,才正常的嚼了幾口,咕咚一聲,囫圇吞下了。
時吟在旁邊看著難得的微蹙了絲眉,目光平靜的盯著古瑟,沒有說話。
……若塵那榆木,也不懂得凡事有度,竟然將他給喂膩了!
時吟發現,自己如此聰穎的小皇叔手下,怎就會有這樣的侍從。
古瑟囫圇吞下糕點後,慌倒了杯茶一仰脖就灌下,清了口裡的甜膩味兒。
他放下杯子,兩個修長的手指卻沒有直接移開,而是搭了茶杯上,目光盯著時吟,似笑非笑的牽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