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還在徐徐前進,寬敞舒適的車廂內,兩人四目相對。
一人瑟縮驚惶,一人雙目赤紅。
皇帝陛下的眼睛其實很好看,狹長、深邃,睫毛濃密,隻是普天之下大概也沒幾個人敢同他對視。
而此刻,被他掐住下頜被迫跟他對視的薑翎月,能清晰的看見他猩紅的雙眼。
前世今生,她見識過他的溫柔縱容,見識過他的疏離淡漠,也見識過他說出誅心之言時的冷漠平靜。
但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仿佛隨時會失控。
……甚至,可能已經失控。
她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想著該說些什麼來破解眼前的局麵,掐住她下頜的手卻微微用力,祁君逸低頭湊了過來。
“說啊,”他額抵著她的額,垂下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眼睛,道“雖然我們月月滿嘴謊言,但朕還是想聽聽你的說詞。”
那聲音竟然十分溫柔。
聽的薑翎月心口驟然縮緊,脊背生寒。
“…那次…是意外,”她咽了咽口水,強自鎮定道“真的是意外,中秋這樣團圓的節日裡,臣妾被父兄遺忘在腦後,心情不免傷懷,…便多飲了些酒,…我們…”
她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到最後,在他逼視的目光下,眼睛一閉,視死如歸道“之所以沒有出酒窖,是因為我們都喝醉了。”
那次是真的喝醉了,她沒有撒謊。
“臣妾可以發誓,那一夜真的沒有同陳大人做出任何逾矩之事,”她伸手去握他的衣襟,神情懇切,“請陛下信臣妾這一回。”
祁君逸全程安靜的聽著,最後看向衣襟上的那隻纖手,道“說完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薑翎月指節一顫,手中力道下意識就鬆開了些。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唇瓣卻被他的指腹摁住。
“行了,該輪到朕說了。”
“現在,朕問你答。”
他修長的指節慢條斯理的撥弄她唇瓣。
不疼,但這舉動略帶了幾分輕慢,叫薑翎月蹙眉,她顫著眼睫道了聲,“是。”
就聽見麵前男人的聲音響起。
“他碰過這兒嗎?”
“……”薑翎月有一瞬間的迷茫,直到唇瓣被他狠狠戳弄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裡,一雙杏眼瞪的溜圓。
“沒有!”仿佛被踩到了小尾巴,若不是下頜被死死扣住,她險些就要跳起來,“我們怎麼會做這種事!”
他竟然會這樣猜想!
他怎麼會想成這樣!
他竟然是這樣想她跟陳子泝的!
生母雖早逝,但她年幼時也得了外祖母的悉心教養,詩書禮儀不說學的多精妙絕倫,但姑娘家最重要的自珍自愛她從不敢忘。
同陳子泝私談婚嫁,那是被逼的實在沒了辦法,她總得為自己求一條生路。
但就算是再走投無路,她也從沒想過靠著跟陳子泝肌膚相親,沒了名節,讓薑邵和沈氏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她清清白白入宮,兩輩子都隻有過他一個男人。
他比誰都知道她的清白,卻能將她想成這樣!
可麵前之人是帝王,而她是他的妃嬪。
被誤解的震驚和心慌,薑翎月甚至來不及憤怒就全部化成了後怕。
“陛下竟然是這樣想我的,”心神過於緊繃,她連自稱都忘卻了個乾淨,瞪大的眸子裡滿是難以置信,“在您眼裡,我就是沈氏口中所說的一樣,為了不嫁進沈家,什麼都能做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