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子泝。
他一襲青色窄袖長袍,立於偏僻的林間小道上,麵容冷凝沉肅,腳下是被秋風垂落的枯黃葉片,整個人似融進了秋景裡。
明明一身才華得到帝王重用,雙十之齡便是三品大員,前途一片光明,最該意氣風發的時候,可他周身卻透著幾分蕭瑟淒涼之意。
薑翎月眼睫輕顫,心中‘咯噔’一聲。
沒想到會在這地方撞見他。
他來了多久?
……都聽到了什麼?
兩人關係實在尷尬,也談不上有舊可敘,更不好私下獨處。
她神情躊躇,正想著是不是掉頭離開。
而那邊立於樹下的少年,似聽見腳步聲,微微垂下的眼皮掀起,將目光直直睇了過來。
這個眼神讓薑翎月瞳孔一縮,指尖不自覺蜷起。
她不知道,她緊張的時候,會有下意識的小動作。
陳子泝的視線自她麵容滑落到她的袖口,眸光微微一動,而後又緩緩抬起,最終定格在她臉上。
他沒有要行禮的意思。
甚至沒有開口說話。
空氣中的沉默,讓薑翎月感到不安。
她僵硬的擠了個笑,“沒想到陳大人今日也在這啊。”
陳子泝道“確實湊巧。”
“很抱歉,無意間聽見了你們的談話,”他定定的望著她,眼底深處似有波濤洶湧,“能告訴我,薑邵方才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叫逃離薑家。
什麼又叫關進家廟。
此話一出,他發現對麵一身騎裝的姑娘麵上的笑意更僵了,指尖緊張的握住袖口。
……果然聽見了。
薑翎月神情呆了一瞬。
還能是什麼意思。
農莊相處兩年,他們互許終身,憧憬未來,十七歲的她從農莊回到薑家。
從今生算起來僅僅是年初的事。
陳家上門提親,被沈氏所拒。
就在拒絕陳家的第二日,沈家那位紈絝便再度住進了薑家。
這一次,沈氏的嘴臉已經毫無遮掩,她就是想要讓自家內侄將繼女娶了。
沈氏步步緊逼,若不是顧忌薑翎馨不能有一個婚前失貞的姐姐,薑翎月大概早就被她送上了內侄的床。
在自己的家裡,被逼到了絕路。
她沒有辦法,隻能向父兄們求救。
但薑家男人非但體會不到她的倉惶,反而在她的求救下,怒斥了一句‘不知廉恥’,惱她愧為薑家姑娘,竟敢與外男私談婚嫁。
他們都認為沈氏拒絕陳家做的對極了。
求救無門之下,薑翎月沒了辦法,她想到了回薑家前跟陳子泝的約定。
不能光明正大的從薑家出嫁,那便逃出去。
總之,她絕不能讓自己落到沈家那個紈絝手裡。
她準備逃跑,卻被薑翎馨撞破,沈氏派人押著她去了家廟。
說來可笑,在廟裡,薑翎月反倒是安全的。
家廟這樣莊重的地方,薑家人和沈氏是不會允許沈家紈絝胡來的。
而三天後,讓薑邵決定放她出來的是選秀聖旨。
若不是那道聖旨,她或許要被沈氏關在家廟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