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那個破大學有個廣播電台,幾乎一下課就會放歌,我記得清楚,是王力宏的《唯一》和許紹洋的《花香》,過去的時候我總覺得許紹洋長得太麵所以很討厭他,如今看來他還算個好人呢!娛樂圈裡什麼是好人?不做醜事那是完人,這種人娛樂圈沒有,還有一種是做的醜事不要緊或者沒被人發現,這就是好人了,許紹洋起碼沒因為醜事被全國人民吊起來拷打我想起有個人叫薛之謙,這家夥乾了醜事但貌似不太要緊,所以人們很快就忘掉了,不像某些人乾醜事乾到判十三年,進去以後菊花就成了垃圾場,什麼破紙皮酒瓶子礦泉水瓶子都能在那裡找到——你被逮到的時候就應該找個高點的地方跳下去,省得活受罪,進去以後直接轉型‘大哥樂’,身體的話咬咬牙扛得住,尊嚴呢?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因為那點破事變成彆人的玩具,我看這不算什麼本事
其實理論上來講如果當時戴老師跟我較真,我怎麼也得弄個三到七年。但是我說了無數次過去那個社會好人多而且相對公平,女權這個東西還沒有被一些公知妖魔化,因為這個走火入魔的女人還沒那麼多,因此上這件事情的根本在於你同不同意——一個老師,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按理來說是不會讓一個二十歲的小家夥那麼輕巧地占便宜的,你倆必定有奸情。其實倒也不是奸情,隻是糊塗,在我那時候的概念裡不論哪種形式的好意最終都是走向這個有點惡心的東西,而在女人的概念裡不太一樣——這方麵女人向來比男人含蓄得多,而且她們的心態更符合人類真理——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哪怕她心裡知道最終的導向是那裡,她也需要經曆一個非常完整的感情自洽的過程,而不是我那樣的簡單粗暴——現在的話,哪怕你有一個完整的自洽過程,當你進行的時候姑娘有一點點不願意你就會三到七年,結了婚的都是這樣,你覺得這也是意願問題,不是的,這是個方法問題,或者說是個形式問題——這樣的管理製度必定導致不信任,導致人們不願意結婚,所以不要再騙彆人去結婚了,因為管理的手段本身就是強製窮人絕育,這麼搞下去遲早要出問題。我這麼說可能有點為自己行為辯護的意味,但實話實說,我做事隻有一個原則就是不後悔,已經做出來這樣的事,說什麼都沒用,我能做的隻有收拾局麵——
那時候又是新年剛過,過去那個時代連天氣都是有規律的、可預測的,每年的新年左右都會下雪(現在這個社會不是了,天氣沒有規律,人心叵測得可怕),所以學校的地上積著厚厚的雪,那天是個大風天,風一吹,我都不知道臉上那些細細的小冰晶是從天上掉下來還是從地上卷上來的——密密麻麻的冰晶打在我的臉上,非常冷,耳朵眼裡被冷風灌得生疼,這種風吹多了腦仁都會疼起來,這已經夠心煩了,廣播裡還在放王力宏的歌哪怕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坨屎,我對他也絕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這個時候我自己的胳膊突然動起來,一把抓住一隻手腕,扭頭一看是戴老師打了過來——我右手抓到了她的右手,結果她左手又打過來,被我左手抓住——她這時候又一次哭了起來——那個時候所有學生都在回宿舍,我們擺出這麼一個角力的動作是非常可笑的,關鍵是所有人都在看——
"你不要命啦?不做老師啦?大庭廣眾之下你可彆鬨騰"
"我以後怎麼活,怎麼做人呢?我死了算了"戴老師邊哭邊說——你剛才在宿舍這麼打我,這麼跟我說話,也不會有這事,用現在的話說這個反射弧實在是太長了,彆人拿出去已經半個多小時,開車都把五六十公裡跑了你才後悔,你這樣真的活不好的。
她說了這樣一句開始四下打量,這個我熟,莊傾城那時候尋死覓活就是這個德行,但是這是學校的小道哪有讓你死的條件——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特彆膩煩,有把刀子我就遞給她讓她死了算了,但是我估計不會跟著她割自己,因為我還小,還年輕,我現在隻覺得她又醜又老又笨又倔不值得我為她死,甚至也不值當我跟她玩——我有的是更好更輕鬆的人選,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喂!你也不是完全吃虧,想開點吧彆鬨騰了,鬨得人儘皆知我倒無所謂,你是女人,你要吃虧的呀!"
"反正我是不活了我沒法活了"她四下望了半天,撒開腿就往學校圍牆的方向跑——這地方有幾堆做工程用的沙土堆,跟圍牆齊高,跳出去的話是一條三米多深填滿各種垃圾和落葉的排水溝——她大概是想從沙土堆爬上牆跳出去摔死自己?或者出去外麵公路上找個車撞死自己?我覺得後麵這個確實可以做到,那時候學校的位置屬於市郊了,這種地方的人開車都跟牲口一樣,但是你這不就是給我演戲?你想怎麼樣?我是說話帶口音還是怎麼的你就是聽不懂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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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媽的"我早就防著她折騰,她一跑我就跳過去一個掃堂腿把她掃得趴在地上,然後拎著她耳朵最後跟她說了一遍,"你不要小事化大,咱們先回宿舍,回去慢慢商量怎麼辦,好不好?你要人,要錢,要命,都可以商量——你這麼折騰,這麼多人看著,你真會把自己折騰得活不下去的"
戴老師那種女人是那樣的,一輩子沒被男人揍過,她被我勾倒在地就愣住了,有那麼一種女人(現在特彆多)老是跟人動手動腳,但凡彆人出口氣她都敢跑上來給人一嘴巴,這種女人沒治了,彆來往。戴老師是好女人,她不用說動手了,我估摸這輩子跟人吵架都少,要不是遇到我這麼個牲口她哪會經曆這種事,人家是正派人來的——接二連三的突發事件,強烈的身體、思想和感情衝擊,其實完全把她搞蒙了——這時候有很多學生路過看了一場好戲,他們眼巴巴看著我打老師但是沒一個人過來搭手,就想看看這個事到底怎麼了結——能怎麼了結,我把戴老師拉起來,抹了抹她的臉,默默把她送回員工宿舍。進門的時候宿管阿姨要攔我來著,被我瞪了一眼躲到一邊去了,我把戴老師帶回她的宿舍(因為是借調給的宿舍都是單人間),從自己口袋裡摸出飯卡刷開門(你們出門記得把三保險鎖上,不然拿個卡就刷開了),把她安頓在那裡坐著,自己坐在她對麵——這個時候我才感覺自己泄了氣,開始覺得麻煩、惡心、丟人、寡廉鮮恥,但是我確實也不知道該跟她說點什麼。
"你彆折騰,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你洗洗臉,行不行?"
"你滾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戴老師心平氣和地跟我說,這個時候她已經停止了哭泣,從桌子上拿了一點紙一邊擤鼻涕一邊跟我說。
"對不起"
"不要說話了,也不要再出現了,求求你,快走吧——我一眼都不能看你了"
她冷靜,情緒就轉到我身上了,我瞬間就心亂如麻,感覺這件錯事做得真的是太傷人了。
"讓我"我本來想說補償她,但是被她打斷了。
"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過去的姑娘不說報警,說喊人但是不論哪樣我都不怕,無非就是接受後果,還能把我求咬了但是我害怕給她造成永久性的傷害,這個時候我才覺得對我來說這件事再小不過,但是對她來說可能完全不是這樣——那時候我突然之間有點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這個人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鐵石心腸,我在某些情況下特彆婆婆媽媽,因此上我隨意地對待彆人恐怕是沒有那麼硬的心去扛後續的傷害——如果戴老師是班花那樣的姑娘也就算了,但是她是一個完整的有尊嚴的女人不是嗎?你自己不喜歡被人冒犯,你這乾脆不是冒犯彆人,是在侵略彆人了——而且屁股太軟拉不出來刀子,吞的時候倒是嘎嘣脆無所謂,拉的時候難免在那裡嘰嘰歪歪——這不是好漢行徑。
"滾蛋啊!"最後戴老師又哭起來,我連碰她一下都不敢,連滾帶爬就從她宿舍跑出來——
外麵還是刮著那種白毛風,天地之間一片茫茫然,我覺得自己的心都凍結了,而且因為這種風,壓根看不到一點方向,一顆明星。這個時候很多學生已經回了宿舍,可以看到小賣部那邊還有人進進出出,走路的步態都是那種二椅子步態。我走到操場邊上,伸手破開一片雪坐下,呆呆地喝著冷風受著冰晶的拍打,覺得人生無望,覺得自己確實是個碰監門的好料子。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我想起戴老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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