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年輕的時候心裡麵還沒有一個拯救世界的夢想呢?得需要一定的殘酷打擊你才能知道想要拯救世界,先拯救自己,想要改變世界,先改變自己。這裡的問題不在於年輕人的見識或者激情,問題往往容易出在那種目中無人的自信上麵——憑什麼我要改變自己去遷就你,你怎麼不改變自己來遷就我,你比我強?不見得吧,不行咱們來較量較量嘛
我不知道你們,反正我那時候就是這種人,我覺得不應該是我去遷就這個世界,而是這個世界應該遷就我,你容不下我,不是因為我有問題,而是因為你太爛了——我無數次地自省,不停地思考,不停建立比較合理的世界觀去認知這個世界,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這個世界太爛了,所以我這種人進去就步步不如意,每一步都要磕絆,每一步都得跌倒,每次爬起來都得頭破血流——就這老子還是不服,有能耐你整死我,來!
我那時候租處是沒有電視機的,是最便宜的那種短租房,就在大雁塔街對麵,每個月一百二屋子裡什麼都沒有,我為了能寫出一些好點的劇本就得找一個地方去看看這幫人拍出來的電視劇到底是什麼玩意——那時候房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他兒子三十來歲每天晚上都要去大雁塔對麵擺燒烤攤,我後麵跟他混得很熟,啥時候沒錢吃飯就溜達過去假裝幫忙,其實是為了混口飯吃——他晚上八點出攤,我總要等到十一點多才過去,假裝噓寒問暖搭訕幾句,給人端端盤子送送啤酒,急眼了也上去烤烤肉串,好像也沒人說我烤得難吃——反正假裝忙活半天,然後等人少了自己烤一大把肉串烤倆個餅子夾著吃當然,彆人也不是傻子,大概是跟我混熟了覺得無所謂吧
那時候有錢的時候我不在房東那裡看電視,都要去一個青海小哥的牛肉麵店要一斤牛肉一瓶燒酒,邊吃邊喝,倆集電視劇完了我大概也吃完了,就溜達著回租處寫劇本——說實話,他們拍的那種電視劇一點都不複雜,類似於情景劇,演員也少,故事也沒什麼連貫性,你隻要找一個情景找幾個人物往上麵安台詞就可以了——甚至,他也不要求你講述一個故事,或者闡明一個道理,或者諷刺一種社會現象,他隻有一個目的——搞笑,隻要你能把東西寫得讓人笑出來就行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在寫東北二人轉我拿起筆的時候第一個念頭總歸會是這個。我不是說二人轉就不好,父老鄉親們看一看樂一樂解解一白天的乏,大家看完了心情愉悅回家睡覺,是挺好的一個東西。但是這玩意不該由我來寫,我不是寫不出來,不就是抖機靈堆段子,以我那個嘴賤的勁兒這不是什麼問題,關鍵在於內核——既然文字對我來說是一件很莊嚴的事,我好像就沒必要把它搞得這麼廉價,米娜說過,是寫東西讓我保持了一個人間清醒的態度,我現在去寫這樣的東西,是不是有點把大家閨秀拐出門糟蹋過就把她賣進窯子的滋味?哪怕你後麵不喜歡她了,玩膩了,你給她倆個錢打發她回老家去不行嗎?何苦把她那麼無情地糟踐呢?
我那時候總是擺不脫這種感覺,我說實話,我自己寫的那些筆記本裡的文章,不論如何都是內向、唯美而且比較傾向於詩人氣質的,但是我隻要一拿起筆或者電腦跑到公眾平台上麵,我寫的東西就會馬上換了味道,你發現沒有,人的才能也具有波粒二象性,一旦有人觀察它的形態馬上就變了。我動手寫劇本的時候,甚至有種背著我寫在筆記本上那些東西出來偷情的感覺——好在我當時就有現成的例子在身邊,這不就像背著米娜跟顧初葦搞得黏黏糊糊?但是我真正要遵循的是自己的本心,我覺得對顧初葦動手動腳不是背叛,那就不是,米娜對我沒有任何限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都不太需要限製對方,大家遵循的都是自己內心的道德規範——我是牲口類型的人,我的規範就是不發生關係,米娜是天神級彆的人,她的規範說實話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具體的規範,我也不想問,但是我相信她的人品,如果她像我一樣跟彆人粘糊,原諒不了自己的是她不是我——她搞這種事,不正好給機會讓我跟她分手出去浪嗎?我給米娜彙報情況一般都是一句‘放心沒發生關係’,米娜從來沒給我彙報過相關情況,而且講真我一點都不擔心——我知道男人們是什麼德行,但是我更相信米娜不會為了一些莫名其妙地東西玷汙自己的愛情神龕,她那個人對我要求也就是這個,對自己要求可是無比嚴格的,甚至我懷疑如果有一天我真真誠誠地出軌了她也會原諒我,打掃打掃自己的神龕繼續供著——我其實應該試一試的,不過,試一試恐怕又要被車撞了,咱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畢竟我活著比死了有用得多
如果不是當時我處的那個情境那麼特殊,說實話我連一個劇本都寫不出來,我會覺得自己在乾下流事,在向這個世界妥協——彆人喜歡看這種嘻嘻哈哈的東西,你就跑去給人寫,你是吃飽了撐得沒事乾,非得跑去跟那些編劇搶飯吃嗎?這種錢,我開始寫的時候以為是出賣才華的錢,雖然他們需要的可能跟我願意表達的東西不太一樣,但是巧妙地裝飾一下,讓一個故事有點教育意義好像也不是不行,咱們可以賦予一個故事意義嘛,這還不是你作者隻要願意就能辦到的事嗎?神奇的是,但凡是我想賦予一些意義的劇本,寫了七八個都被退回來了,人家一看你在這裡假模假樣裝大象就扔回你臉上。後麵我擺爛了,寫了三四個全是屎尿屁的劇本,而且都是我喝了一斤往上寫的,過去不像現在都是手機電腦,過去劇本都需要手寫,喝一斤往上寫出來的字難免就歪歪扭扭,而且內容照我看來也非常惡心,什麼都沒有就是在那裡犯嘴賤,結果有倆個被劇組看上,給了我四千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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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嗬!好家夥,這麼看來吃這碗飯需要的不但不是才華,反而是愚蠢?好辦,以後我每次寫劇本都先喝一泡酒就完了
所以你以為那些搞藝術的人成天瘋瘋癲癲是為了什麼?除了自己腦子裡東西太多老是看到一些彆人看不到的東西,也因為他需要通過一些外部的手段給自己強行降智——單從藝術性上來說,有的東西你不搞得庸俗一點壓根沒人看,而很多文藝工作者是有很高的藝術追求的,他得降低自己的審美水平回到大眾這個層麵才能寫出好東西,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痛苦。至於我的話,我也就還好,因為我本來也沒有多高,喝二兩就能把自己水平降到能掙錢的地步,我就覺得也還算正常——得到什麼你總要付出一點代價的嘛
倆千——是一個很大的數字了,那個時候顧初葦在德克士兼職每天四小時每周才二百多,而寫一個劇本我隻需要喝泡酒熬倆夜就能搞出來,這個錢掙得未免太過於容易——我還是給顧初葦分了一半,在我的概念裡是這樣的沒有她就沒有這個活,而且所有和劇組來往的那些交際都是她去,他們倒是曾經叫我過去吃個飯要見見我來著,我果斷拒絕了——我不想進這個圈子,我那時候有一個概念就是掙錢越容易的地方圈子越臟,我一個小小少年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烏煙瘴氣,我還可以再單純幾年,根本不需要急著去這種地方。
至於我寫的那些劇本,我告訴你一件事實,那就是但凡藝術類的東西你很難評判好壞,《老司機帶帶我》也罷《追憶似水流年》也罷,總是有人喜歡有人恨的,這是很主觀的東西,全看欣賞他的人品味如何、愛好如何,而這類東西創作的初衷就應該是雅俗共賞——誰都可以看,任何人都可以評論,因為你寫的時候不就是為了給人看麼?過去我總是有那種特彆軸的想教育人的心理,寫個破劇本還想寓教於樂,真實的情況是你誰也教育不了,觀念什麼的本來就是曖昧不清的東西——所以,這類東西應該隻有一個情緒上的內核,看著開心、舒服、能找到共鳴,你就看一看;看著惡心、彆扭、想大嘴巴子扇作者,你趕緊把它扔開——我現在覺得這才是文藝工作的唯一內核。
但不論如何,那時候我喝一斤搞的一點東西向我展示了一個恐怖的原理有關於文藝的東西,你寫得越低俗,越容易被人喜歡,你寫得越高級,越容易被人討厭。這是我沒想到的,我一直以為這類東西總是挖得越深越廣越過癮,其實還真不是,看到的東西越多,內心越容易滋生陰暗——如果你沒法控製這種陰暗,那還真不如從頭到腳一抹眼什麼都不看過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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