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那幾人的屍體看了片刻,緩緩起身,卻是朝著山的深處走去。
“你想留在這兒?”
神靈挑眉,看著被握著的手,並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
於是他的膽子大了一些。
“求求您……讓我留下來吧,我可以在您身邊伺候您的。”
他跪在神明麵前,向他祈求道。
“我也不需要你伺候啊……”神明微微蹙眉,無奈地轉過目光,想了想,“算了,你想留就留吧。”
他扯扯嘴角,終於笑了出來。
神明名叫墨澤,這是他主動告知的。
“彆神啊神啊的叫,我叫墨澤,不是神。”墨澤大人這麼說著,他便應了下來。
“也不用叫大人……算了,你喜歡就好。”
墨澤並不強製他的叫法,也默認他留在自己身邊的行為。
他害怕那些修士會卷土重來,本能尋求墨澤的庇護,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墨澤躺在山坡曬太陽時,他坐在旁邊一同望著遠方;墨澤趴在岩石上睡覺時,他也倚著高大的岩石打瞌;墨澤變身下河遊泳時,他就——
等等。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忽然出現的巨大魔獸,遲疑片刻還是跟著遊了過去。
一開始,墨澤並沒有搭理他,甚至將他當成空氣,化作高大美麗的獸形趴下一睡便是數月,哪怕刮風下雨都沒有醒來
他有些擔心,卻也不敢打擾,隻能默默坐在一邊,收集周邊寬大的樹葉為他遮擋。
就這樣在山林中大概過了兩年的時間,平日也隻看到些飛禽走獸,和一些未曾見過的古怪生靈。那些長相凶殘危險的猛獸似乎很畏懼墨澤,從未攻擊過他們,漸漸的他不再懼怕,放鬆下來。
突然有一天,正如往常一樣趴著曬太陽的墨澤看向他。
“你要留到什麼時候?”
他緊張起來,以為要趕他走“我……”
“你是害怕被那些人類找到嗎?那我給你下個禁製,那些人就找不到了。”
很奇怪。他隱隱感到大人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好像世上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墨澤說著,向他伸出手指,輕點在他的額頭。
一股暖流順著指尖流入腦中,身體暖洋洋的,很舒服。
“這樣他們就沒辦法在探尋有關你的事情了——誒?我好像也看不到了。”
聞言,他愣了下,連忙道“那怎麼辦?您——”
“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好看的。”墨澤卻擺擺手,不以為意,“現在他們找不到你,你就算離開也不會有什麼事了。”
“您……要趕我走嗎?”他惶恐問道。
“不……你隨意。”墨澤撓了撓頭,打了個哈欠,懶懶嘟囔道,“反正這山裡生靈不少……”
“那……您能給我起個名字嗎?”他稍稍放心,又小心翼翼問道。
“嗯?為什麼?”
“因為……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是您救了我……所以,我想請您再給我起個名字。”
說話時,他一直在觀察墨澤的神情,忐忑等待他的回答。
墨澤看了他一會兒“那叫風止吧。”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喜歡就起個自己喜歡的,我也不太會起名。”墨澤擺擺手,起身向山上走去。
風止愣了片刻,倏然一笑“不……非常好!謝謝您!”
墨澤沒有回頭,隻輕輕嗯了聲。
風止並沒有想過報複那些邪修,他近乎將墨澤奉為神隻,崇拜仰慕已無法詮釋他的感情。
墨澤不怎麼活動,大部分時間都癱在地上,懶洋洋地打著哈欠,或百般無聊地望著天空,要麼就是在睡覺。
墨澤身上好似有股沁人心腑的魔力,隻是待在身邊,心中便有說不出的寧靜。
風止一直跟在他身邊,偶然在一天無意進入了修煉狀態,青色的草葉卷成一個球,將自己包裹在內,等他意猶未儘地脫離時,已過了數天。
一睜眼,就對上墨澤好奇的眼睛。墨澤戳了兩下他的葉片屬性,問他在乾嘛,還未等他開口,又自顧自地哦了聲,表示知道了。
也許是和那些邪修說的體質有關,他很有治愈天賦,無論是對人還是魔獸,都可以輕鬆治愈。
“屬性什麼……有點意思。”墨澤撚起一片草葉,輕輕鬆手,草葉隨著他的意識在指尖旋轉起來,“你準備拿它做什麼?”
“如果可以……我想我會去救人。”風止思索片刻,笑著回道,“不會讓更多無辜的人遭受我曾經的災難。”
沒想到墨澤沉默下來,歪頭盯著他,直到盯得他後背發毛,才輕笑一下。
“是嗎……那你加油。”墨澤垂下眼瞼,笑容美麗到近乎讓人失去呼吸。
風止怔怔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墨澤失去興趣躺下閉眼小憩,才緩過神來。
“我……我會的。”風止握住拳頭,鄭重承諾道。
但墨澤明顯對他的承諾不感興趣,又或者說,對世間萬物都不感興趣,從見到開始就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無論見到什麼都沒有絲毫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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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景色這麼美……您不看看嗎?”
雨過天晴,瑰麗的天空出現了神奇的景象——一邊閃爍著雷電,一邊出著彩虹,還有一邊……金黃的餘暉正在蔓延。
躲在山洞中避雨的他探出頭,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看到這副景象,忍不住扭頭和墨澤分享。但墨澤隻是淡淡掃了眼,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他感到不解,問道。
“沒什麼好看的。”墨澤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樣的天確實罕見,但我已經看過幾萬次了。”
“什麼?”他十分驚愕,“幾萬次……您,到底活了多久?”
“嗯……”墨澤微抬下顎,思索片刻,“三千七百八十——”
三千多年?活的時間真長啊……
風止感歎。
“——萬——”
風止……?
萬?
風止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墨澤還像沒有感覺到般,繼續掰著指頭數“……五百六十七年。”
風止……
他呆木地望著墨澤,似乎遭受到重大的打擊。
“怎麼了?”墨澤挑眉,有些奇怪。
“您……怎麼活了,這麼久?這……”風止有些語無倫次,結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是啊……就是活的太久了。”墨澤望著天空,那一方雷鳴電閃,陰沉黑暗,似乎還在下著雨。
“也該死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墨澤輕笑一聲,“我是這個意思。”
風止不知怎麼回答,望著這立於天地間的一襲白衣,心中忽然升起抹濃鬱的悲涼,不知因何而起,滋味卻愈發苦澀。
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化作幾縷白氣消散一樣。
但墨澤轉過目光,金色的瞳孔正如天邊的曜日般明亮。
風止有些恍惚。
金瞳如太陽般溫暖明亮,卻也……
無比遙遠。
他不禁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直到指尖劃過冷風,才回過神來,有些羞赧。
墨澤察覺到他的異樣,但不知是出於體貼還是不感興趣,並沒有說什麼,興致缺缺地轉過頭,光著腳踩在濕濘的草地上,卻沒有粘上任何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