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是個粗心眼兒的人。
事情翻篇了就是翻篇了,她也不會埋在心裡太久,既然已經決定接受林九,那麼她的行為也順從自己的心,恨不得與他多貼貼。
回去的路上,林九躲躲閃閃,一手拎著背簍,一手背在身後走著。
靜之左跑右追,一直去夠他的手。
有時遇到幾個迎麵走來的鄉親,林九躲得更是厲害。
“呦,九叔,怎麼有空來這兒?”
林九點頭寒暄一句,“……有點事。”
剛走過去一個,又來一個。
“九叔啊,很久沒來這兒嘍。”
林九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局促。
“有點事來一趟。”
拿著鋤頭的鄉親多嘴問了一句:
“什麼事啊?”
林九僵住了,他那烏黑的眼仁動蕩得有些厲害。
說是追著心上人過來的,會不會太丟臉,但他又不想說謊。
靜之看出他的窘迫,趁機挽住他僵直的胳膊,朝老鄉笑了笑,說:
“我們出來玩的,玩兩天就回去啦,有空來四目道長家坐坐呀!”
這下輪到老鄉僵住了,他訕笑一下,嘴裡說著一定一定,卻腳下生風,急匆匆走了。
靜之狐疑地看兩眼他逃竄般的背影,“阿九,怎麼回事?”
林九瞧著遠處那站在側邊陽台上,叉腰指著隔壁房子罵罵咧咧的四目,一下就明白了。
他師弟,當真是與那一休不對付。
……
就在這時,二人身後突然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師父,快讓開,你們慢慢走,我們先回去殺魚啦!”
林九一回頭,就差點被秋生撞上,他趕緊把愣住了的靜之扯到路邊,讓那兩個走路都要比賽的臭小子過去。
隻見秋生跟家樂,一人提著兩桶水,你追我趕,從二人身邊竄了過去。
他倆經過以後,菁菁挽著褲腳,居然也提著一桶,半跑半走跟在後麵。
“喂,你們兩個等等我!”
靜之:“要幫忙不?”
菁菁回過頭,紮在臉頰兩側的兩個辮子被溪水打得半濕,劉海全濕了,一綹一綹貼在額頭上,她卻笑得燦爛極了,可見玩得很開心。
“不用啦,就這一桶水跟魚,我一手就能拎回去!”
話剛說完,她果然單手提著桶,奔跑著趕了上去。
靜之情不自禁感歎:“哇,真是怪力少女,我看她比文才身手好多了,力氣也大。”
林九無話可說。
文才那小子,從小就挺笨的,修道不行,體術也一般,也就比常人好那麼一丟丟。
話說,他剛剛不是說也要跟來抓魚嗎?
大半天了,怎麼不見人影?
瞧不見人,林九也不糾結,腦子裡撇去文才,他感受了一下手彎處溫熱的手,雖然不習慣在外麵與人如此親密,但一想到對象是她,就不舍得讓她離遠一點,於是兩人就這麼挽著胳膊走著。
靜之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眼睛看著前頭漸漸遠去的兩個男生問:
“阿九,你說秋生跟家樂,誰更厲害啊?”
林九眯著眼注視了家樂的背影一會兒,從平舉兩桶水的雙臂,到沒溢出一點水的水桶,再到穩健的下盤。
他不禁微微點頭。
“家樂這孩子,許久不見,進步倒是挺大。”
他垂眉回憶了一下,又緩緩說道:
“身手的話,秋生練武的年頭比他多了幾年,自然更勝他一籌,若是論修道方麵,恐怕,家樂更勝秋生三分。”
林九是個實事求是的人,有什麼說什麼。
秋生那小子,學武的時候挺積極,學那些整人的招數更積極,單單修正統道術的時候,他不是走神,就是拿要幫他姑媽看店當借口逃掉。
跟了他這麼多年,也隻學了點皮毛。
相比之下,他師弟的徒弟可乖得多了。
靜之同樣站在後頭看著那兩個嘻嘻哈哈的年輕人。
突然,她昂起頭,興致勃勃地看向林九:
“阿九,要不,讓他倆切磋切磋?點到即止的那種,不管誰輸誰贏,都有激勵作用呀!”
林九思索了一下,覺得可行,於是點點頭,“午休後問問他們吧,這事兒,得他倆自己同意才行。”
靜之一臉篤定,“秋生肯定願意,文才太弱了,除了能打鬨一下,實在挑不起他的戰意,家樂倒是剛好啊,他倆玩得來,男孩子嘛,越打越有兄弟情!”
林九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這麼了解?”
靜之一下就心虛了。
她能說,上輩子梁讚的幾個兒子跟她的崽,就是這樣子打打鬨鬨長大的嗎?
林九心思敏銳,見她眼神躲閃,他就知道,她有事瞞著他。
見林九一直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看穿的模樣,嘴角又向下撇,靜之就知道,他想歪了。
她反問:“難道不是嗎?”
林九嘴巴抿得起勁:“……”
他站定身子凝視靜之,仿佛要讓她給出一個真實的答案。
“再懷疑我,就扣分了哦?”
林九眼神漸漸失去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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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堯的事兒,他不想問。
現在,她還這麼了解男孩子之間的長大方式,他不由發散思維,深想了一下。
難道……她也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雄靈貓嗎?
見他的頭越垂越低,靜之有些無措。
她抽出夾在他胳膊裡的手,捧起他的臉,認真解釋:
“隻有你,我一直隻有你,沒有彆人。”
邊說著,她又湊上前輕啄了一下他下垂的嘴角,“你不騙我,我也不會騙你的,不要不開心嘛,我們忙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能放鬆放鬆。”
剛安慰兩句,靜之頓感鼻子癢癢,於是趕緊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林九還沒來得及高興她的解釋跟親昵,眉心立馬豎起一條細紋,“感冒了?”
靜之捂著嘴離他遠了一步,然後把手腕伸給他,“不知道,你把把——哈秋!”
又是一個大噴嚏,她身子一抖,震得她腦子直發懵。
林九眸子一沉,立刻搭上她的手腕診脈。
過了好一會兒,臉上突然有些晦澀。
他還以為,她是泡涼水泡的。
結果,是風邪入體。
難道,是他昨晚給她打了半宿的扇子,扇感冒了?
林九突然憶起她今早起床時的那個噴嚏,那就是感冒的前兆吧。
“回去吧,我找四目熬點藥給——哈秋!”
靜之愣愣地看著打噴嚏的林九,張了張嘴,莫名感到一陣心虛。
“那個,不會是我剛剛親你,傳染給你了吧?”
林九搖頭,“沒那麼快。”
突然,他的腦海中記起了昨晚,他偷來的那個貼貼。
於是,林九更心虛了。
“走,回去吃藥。”
靜之:“……一起吃?”
林九頓了一下,才緩緩點頭。
……
兩人走了一會兒,又來到那片稻田,剛走沒幾步,就看到滿身汙泥的文才。
林九和靜之,徹底默了。
“你……不會掉田裡了吧?”
文才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癟著嘴一臉哀怨問道:
“師父,不抓魚了?我看師兄都回去了。”
林九有些沒眼看:
“還抓什麼魚,回去洗澡,柚葉也給你摘了,趕緊的!”
他這二徒弟是怎麼回事,怎麼最近這麼倒黴了?
幾乎沒有一天好著的時候。
……
回到四目家,該洗澡的洗澡,該熬藥的熬藥。
吃完了飯。
等四目忙完,要叫林九跟靜之喝藥的時候,卻發現他倆皆紅著臉頰躺在床上。
他端著兩碗藥,有些一言難儘,難以啟齒,外加滿臉不讚同:
“師兄,你……你們還病著呢……而且,這是我家!”
靜之大熱天的,卻有些發冷,她兩手揪著被子,微微昂起頭看向門口的四目,有些尷尬地解釋:
“不是,我們什麼都沒做,阿九也發燒了。”
話音剛落,四目跟見到兩個毒人似的,立刻大退三步,直接退到房門外,然後把推拉門合上,隻留一條小縫。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從門縫裡看著兩人說:
“你們兩個真是,還有文才,我看義莊風水是不是不太好啊,衰到一起去了,可彆傳染給我啊!”
還沒說完呢,他就“哐”的一聲,趕緊把推拉門合上。
靜之從被子裡伸出爾康手,欲言又止,“道長……藥!”
門外頭突然傳來四目遠去的聲音,“給你們放房門口了!”
嘖,是感冒,又不是天花,這麼害怕乾什麼哦。
靜之無奈,轉頭看了林九一眼,她現在連說話都帶著點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