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被大何帶到衙門後,並沒有被帶去辦戶籍,反而被總捕頭哐的一聲鎖進大牢。
看著一胖一瘦哥倆在外頭,被總捕快——據說叫輝哥的人指著額頭罵,靜之有些無奈。
她就說嘛,哪有這麼簡單就能在這裡定下來。
“你們兩個長沒長腦子,她要是彆國的奸細怎麼辦?”
“問都沒問清楚就帶回來,咱們衙門被人摸清路線了又怎麼辦?啊?說話啊!”
大何捏著手,小心翼翼抬眼瞅了輝哥一眼,小聲說:
“咱們衙門一眼就望到頭了,還用得著人家來摸嗎?窮得比九叔的道觀都窮了。”
輝哥大眼一瞪,“你說什麼?衙門每個月不是都給你發工錢了嗎?兩錢銀子不是錢啊!”
大何被罵得頭低低,卻又忍不住撇嘴,“從一兩,到五錢,再到現在的兩錢,我全家都快吃不飽飯了,還說說說。”
輝哥被他說得麵紅耳赤,卻又無力反駁。
他大何一個普通捕快被上頭削減工資,他作為總捕頭又何嘗不是呢。
以前他每月有三兩銀子,現在就剩一兩了,他找誰說理去,難道去找那些賣大煙的說理嗎??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有本事你朝那些賣大煙的洋鬼子吠去啊。”
輝哥無力的捶了下桌子,全身力氣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哐當一聲,坐在長條板凳上。
他揉了揉眉心,壓下滿腹的無奈和鬱鬱不得誌,還不得不耐著性子,跟這兩個沒長腦的下屬解釋說:
“朝廷近年來打了敗仗,割地就算了,還賠了大量白銀出去,咱們衙門還能有這點兒銀子來維持日常開支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們兩個不是天天在外麵巡邏嗎?路邊餓死的,病死的,被大煙害死的百姓有多少,我相信你們心裡都有數。”
聽著聽著,小江皺著眉,有些不耐煩的抬起頭說:
“頭兒,您跟我們分析大形勢也沒用啊,我倒是還好,孤家寡人一個,大何他一家四口,可都全靠著他那二錢銀子活著呢,能不能……跟上麵提一提,漲個一錢也好。”
“哪有這麼容易。”輝哥低聲說著,他側過身子,透過牆壁上那個小小的柵欄往外看,外麵的天灰蒙蒙的一片。
昔日的大清帝國,變成現在洋鬼子嘴裡的東亞病夫,偏偏他們的刀劍還拚不過人家的大炮。
輝哥又恨又無奈。
他不知道,這種看不見希望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
牢房裡鎖著的,隻有靜之跟那個昏著的小偷,角落裡還有幾隻乾癟的蟑螂屍體。
蟑螂都朝不保夕餓死了,他們哪裡還能管其他人……
牢裡頭的氛圍,一時之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靜之總算是聽明白了。
她這次,來到了華夏的至暗時刻。
阿九,到底是自己選擇來這裡的?
還是沒有辦法,被投生到這裡的?
靜之進入朔源鏡以前,是1993年。
雖然那時候的港區還未回歸,但經濟已經漸漸好起來了,甚至比內陸地區發展的還好。
整個社會欣欣向榮,而且禁毒力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所以見到眼前這個陰鬱寡歡的男人,她忍不住提一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觸底,總會有反彈的時候。”
“你個姑娘家家的,你懂個……球!”
輝哥及時吞下那句粗話,皺著眉走到柵欄門前,粗著嗓子,帶點恐嚇的語氣嚇唬她:
“老實交代,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來衙門到底要乾什麼?”
靜之見他不領情,居然還想恐嚇她,她適時閉上嘴,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反正她不能說太多,她怕遭雷劈。
靜之順坡騎驢,側頭指了指他身後偷看的哥倆說:
“我找林九,他們說領我來辦一下戶籍證,順便幫我找林九。”
“找九叔?”輝哥又問:“你見鬼了?找九叔乾什麼?”
“我……”靜之猶豫了一下,才說:“當然是找他有點私人的事兒。”
輝哥抱臂站在她跟前,“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