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狸不僅來了,還帶了許多東西。
蛐蛐,話本,皮影,陶響球……孩童最喜愛的玩具,她統統打包在一隻包袱裡,帶給了他。
“五皇兄,你瞧這個話本,很好看的!”
“你喜歡吃甜食嗎?”
“五皇兄……”
她太活潑了。
就像一隻鳥兒,嘰嘰喳喳的,根本沒有半刻閒得住的時候,可也是她的出現,讓清風居有了生氣。
看著她粉雕玉琢的麵孔,他由最初的防備,慢慢放下戒心。
自那以後,每隔三差五,她都會來。
有時帶了一些書。
有時帶一些琴譜、茶葉。
有時又淘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與他一起分享。
冬日,銀裝素裹時,她喜歡披著暖和的鬥篷,在院子裡踩雪,堆起高高的雪人,凍得雙手發紅,卻渾然不知似的。
氣候嚴寒,萬物俱寂時,唯有她的笑聲充斥著整個清風居。
春日,萬物複蘇,樹木長出嫩芽兒,他在窗前煮茶,她喜歡挎著腿坐在窗戶上,一點都不像一個女孩子。
他知道,她是女子。
夏日,她竟派人動了大工程,在清風居的庭院中挖了一個人工的池塘,底部填滿淤泥,注入清水,種上荷花,養了錦鯉。
她喜歡爬樹。
靠著牆生長的那棵海棠樹,那麼大,枝葉那麼繁茂,她像隻貓兒似的,雙手抱著一跳,兩腿一蹬,便蹬蹬蹬的爬了上去。
她太活潑了。
她閒不住。
他第一次生出了恨自己,憎恨自己的無力感。
他多想隨她一同,與她一起嬉戲,跑跑跳跳,一起玩樂,一同去很多很多地方。
可是,他不行……
他做不到。
他害怕又自卑,如果有一天她厭煩了他的無趣,再也不來了,他該怎麼去習慣?
秋天,碩果累累,大雁南飛。
她推他在庭院裡曬太陽,兩個人一起躺在搖椅上,好像兩隻懶倦的貓兒,看著天邊的雲卷雲舒,大雁振翅,伸手抓了一片飄落的楊葉。
“五皇兄,這是楊葉,它吹響的聲音,與大雁的聲音相似,低沉悠揚。”
“我試試。”
他的手伸過去,剛碰到她的指尖,她便鬆開手指,拂落了楊葉。
“現在不能吹。”
“為什麼?”
“如果大雁聽見了,可能會把它們的隊形打亂。”她揚起臉來,指著天空,“你看。”
“每年秋天,大雁都會飛往溫暖的海邊過冬,來年春天再飛回來,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等楊葉再吹響時,便是春天了,我們還會再重逢。”
人也一樣。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看著她揚起的側臉有些嬰兒肥,眸底折閃著星辰,溫暖的陽光打在臉上,細膩的幾乎能看見根根毛孔。
這一刻,他的呼吸仿佛停止了。
她抬頭看著天。
他看著她。
秋去春來,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溫暖時光,驚豔歲月。
“你會一直來看我嗎?”
“會。”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會。”
昏暗的廂房裡,充斥著腥甜的血味,床榻上,安靜躺著的男人悄無聲息,眼角卻溢出一滴淚……
“公主。”
門外,向月走來,幾天幾夜未曾好好合過眼,整個人格外疲憊
“楚軍在二十裡開外紮營駐軍了,看樣子,怕是要強攻蘭城。”
拓跋明月站在梳妝台前,一直看著銅鏡倒影裡的自己,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收回目光。
轉身道“他們不敢。”
蘭城是山城,地勢陡峭,山脈崎嶇,易守難攻,且城中至少有八九萬名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