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隻是個夢。
都怪姓柳的,今天回局一定好好收拾他!
……
賀靈川也起床了,抻一抻脖子,伸了個懶腰。
攝魂鏡立刻問他“有收獲嗎?”
所有賀靈川身邊的人\物之中,它才是真正的知情者,甚至知道盤龍世界和夢魘的存在。
“有的。昨晚夢魘潛入陳太醫夢鄉,套問出不少資料。最重要的是,他承認自己使用心燈醫治二王子,並且此前還向浡王介紹了明燈草。”
賀靈川隻是姑且一試,沒想到立刻成功。由此可見浡國的元力比鳶國還微薄,甚至不能替在朝的醫官擋去邪煞。
元力既是國力的反映,也是人心向背的標誌。
陳太醫半年前莫名拿到秘卷殘本,又花了幾個月時間查證,才敢用在二王子身上。那冊子沒長腳,不能自己跑,所以,是誰這麼照顧他?
攝魂鏡也問“這個誰,為什麼不把殘卷給彆人,偏偏給了陳太醫?”
“好問題。”賀靈川笑道,“陳太醫自己也不清楚,我們得替他找答案了。”
如果能破解幕後人選擇陳太醫的原因,說不定就能窺伺其行事動機。
摸準了動機再找人,也許能輕鬆一點。
攝魂鏡奇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你能找著?”
“當局者迷,有時候答案並不總在自己手裡。”賀靈川沉吟,“我這裡已經有點線索。”
接下來,他就在勳城閒逛了兩天,觀察本地民生與風土人情。
……
這天傍晚剛下完雨,董銳就回來了。
這廝滿麵紅光,一進來就要水喝“有收獲,大有收獲!”
賀靈川給他倒了杯熱水“你找到誰了?”
“我先去醉月樓撒錢,找那裡的頭牌喝酒聊天談風花,她就告訴我,太醫局裡的確有位太醫名為柳祺,擅長解毒,在太醫局享譽多年。”
“所以,你就有隱毒求解?”去煙花之地打探消息,一定要點頭牌嗎?“你和人家談的到底是花月,還是花柳?”
“哪能是我,分明是我有一個朋友!”董銳義正辭嚴,反正花的也是賀靈川的錢,所以他的朋友是——
“我就是外地來的小小客商,哪能請得動柳太醫大駕!幸好柳太醫桃李遍南浡,幾個親傳弟子就在勳城,其中混得最好的姓楊,也是醉月樓的常客,時常去那裡應酬。他在勳城開了三家醫館,因為恩師的名氣大,外加自己手底也有些本事,病人都慕名而去。這位楊館長的坐診費,可不便宜。”
賀靈川笑道“你去拜訪這位楊館長?”
楊館長能在勳城混得這麼開,又能借柳太醫親傳弟子的頭銜行醫,那麼他跟柳太醫的關係應該相當緊密。
這種師徒之間的傳帶、幫襯、利益捆綁,有時比父子關係都牢靠。
“那必須去。”董銳笑道,“我花了不少錢才見到楊館長,見麵就說手裡有一大批珍貴藥材要找長期買家。他本想攆我走,但看見我拿出來的四五味藥材,馬上就改主意了。”
董銳自己也精通藥理,身上從來不缺珍貴材料。
伶光一臉幽怨地看著他,董銳亮給人家的五百年人參,就是從它那裡拿過來的。
“我拿出來的好藥,就算他不賣給病人,拿去孝敬恩師或者獻進宮內,也是極好的。所以我倆就去醉月樓要了個包廂,吃酒談生意了。”董銳歎了口氣,“你也知道,我不愛跟人打交道,這回也是硬著頭皮去的。”
八麵玲瓏、滿嘴跑火車這種事,通常是賀靈川或者呂秋緯的強項。
董銳旁觀這麼久,也隻學到一丁點皮毛。
伶光忍不住道“我給你的醉心散,你用上了吧?”
“用了,用了,放在他酒裡了。”董銳向它一豎大拇指,“我一直到酒局尾聲才給他用,免得他起疑。他一灌半杯就神誌恍惚,有問必答。”
“他醒來也不會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伶光道,“這東西沒有副效用。”
“問出什麼來了?”
“柳太醫這兩天心情不好,太醫丞無緣無故當著所有屬下的麵刁難他,狠狠把他罵了一通。”
伶光即道“這位太醫丞脾氣可真大。”
有那麼個上司可真倒黴,幸好它的東家特彆和善。
賀靈川笑而不語。
錦盒是他送的,雞頭和鼠頭是董銳搞來的。
他想弄清,陳太醫在太醫局裡的對頭是誰。
最了解陳太醫的,一定是他的對頭。
陳太醫也弄不清楚的事情,說不定人家這裡有答案呢?
“陳太醫和柳太醫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陳太醫一看到釘子和草人,就脫口而出罵柳祺。
顯然這兩人之間的罅隙最深。
“幾個月前陳太醫還隻是侍醫,當時的太醫丞是王傳義王太醫,柳太醫就是他的副手。”董銳轉述楊館長的原話,“因為二王子的病情不見好轉,浡王對太醫們很不滿意,時常傳喚王傳義過去訓斥一通,還杖責過其他太醫。後來王傳義又給二王子改了藥方,這就讓病人安定下來,還減少了發作次數。但副效用就是要時常沉睡,甚至不容易被叫醒。”
“這種效果,浡王是不滿意的,他希望次子能恢複正常,浡國才有儲君。不久之後,浡王忽然認定王傳義用的藥不對勁,說他致二王子終日昏沉、病情返重,一怒之下就把他砍了。”
賀靈川恍然“原來,王傳義就是被砍頭的太醫丞?”
董銳補充說明“姓楊的並不知道王傳義用哪一味藥犯了忌諱,但我猜想……”
“鎮定藥物!”伶光突然插話,“二王子少發病,他們就少受責難。在無法根治的情況下,這是保守但好用的治療方案。”
在王太醫等人看來,反正二王子已不可能恢複正常,那麼使用鎮定藥物讓他少發病,在浡王這裡也能交待過去。
“王傳義被斬首後,柳太醫懷疑這件事背後有個告密者,陳太醫。”董銳接著道,“按理說,侍醫沒資格察看太醫丞的藥方子,但柳太醫當場抓到陳太醫偷看,還責罰過他。”
“這件事之後,柳太醫等人就極其厭惡陳太醫。王傳義一死,太醫丞的位置就空缺了,浡王讓他們推舉醫術高明者繼任,眾人就把陳太醫推上去了。”
“這貨還真是不討人喜歡。”王傳義死後,眾醫官都明白,太醫丞的位置燙股,誰坐誰可能就得死。
所以他們一致推選了陳太醫,眾醫官眼中的殺人凶手。
伶光表示不解“我不明白,王傳義在太醫局人緣很好麼?為什麼眾醫官都恨上了陳太醫?”
賀靈川摸摸它的腦袋“你太單純,沒在官僚機構裡混過。王太醫給二王子開了什麼藥方,其他太醫多半是一清二楚。”
給二王子的用藥,能瞞過其他有資曆的太醫麼?
“有權觀看這個藥方的太醫,人數應該有限。”
伶光明白了“所以他們是一起的?”
“不是杖責就是掉腦袋,眾太醫也是被浡王迫到沒辦法了,所謂上有要求,下有對策。想推翻王太醫的診療方案,除非你能拿出更好的版本。再說,王傳義擔任太醫丞已經很久了,早就建起自己的一套人脈。”賀靈川分析,“我相信他若有第二個辦法,就不會在藥方上動手腳,這實在太冒險。你看,總會有陳太醫這樣的人物出來攪局。”
“但他們沒料到,陳太醫竟然能治好二王子的病,地位、前途都穩了。”董銳掰著指頭算,“那不對呀,陳太醫是半年前拿到的秘卷殘頁,為什麼他不及時獻上去?”
“那時他隻是侍醫,地位太低,按理說獻上的方子不能直接交給宮廷,而要先送給太醫丞過目。”賀靈川沒混過浡國的宮廷,但官場的規矩在哪裡都一樣,“太醫丞若覺得可行,自己就會交去浡王那裡。你以為,陳太醫能從中分到多少功勞?”
陳太醫的秘法到了太醫丞那裡,就是太醫丞的功勞了。陳太醫最後能分到多少,那就得看太醫丞的良心了。
伶光奇道“他就不能越級嗎,直接獻給浡王?”
“獻給浡王,浡王也看不懂。專業的事還得交給專業的人,所以這方子還是會流到太醫丞手裡。太醫丞說不行,浡王也不會用。”賀靈川笑道,“你看,最後陳太醫也表不著功,還無端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換作你是陳太醫,手裡有這麼個必然可行的診治方案,你會怎麼辦?”
這不就是個死局嗎,左右都撈不著功!伶光抓耳撓腮好半天,才想起陳太醫其實已經用實際行動破局了
“他弄掉了太醫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