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緩了大半天,又運真力,才把酒意強壓下去。
鬼針石林之戰,眾人在絕境中背靠背而戰,賀靈川還舍身炸妖巢,一下就跟大家培養出堅定的革命友誼,這時在酒水催化下又是稱兄道弟,談笑晏晏好似多年故交。
劉仝向賀靈川解釋道:“我把你的表現報上去了,上頭非常欣賞,但認為你加入巡衛的時間太短、閱曆不足,暫時不予提拔。”
賀靈川不免有些小失望。提升到隊正就有機會入選大風軍,但他現在連火長都沒當上。
但正如劉仝所說,他自身的戰場經驗不足,怎麼去指揮彆人?
劉仝脹紅著臉、拍著胸脯跟他保證:“賀兄弟,你有勇有運,隻要再多出幾次任務不死掉,一定就能升職!”
柳條酒量比男人還大,現在已經喝了兩小甕下去。不過她喝多了酒就愛笑,不像平時那樣看誰都欠自己錢的模樣。
她用力一拍賀靈川的肩膀:“這些男人都孬得要命,不敢親自轉交孫家園的撫恤,說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居然讓我去。你說嘛,我跟姓孫的又不熟!”
她又拍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撫恤送到以後,他妹妹孫茯苓根本就沒哭,冷靜得很哩。我還跟她聊了一會兒。原來孫家園在外頭欠了一p股爛債,就是所謂的驢皮債,利滾利不知道滾了多少層,最近一次是把孫茯苓的田契和細軟都偷去翻本,結果又輸掉了。他曾經剁下左右手兩根尾指,發毒誓不再賭錢,然後……然後就在開始剁無名指之前死掉了。”
難怪孫家園堅定赴死,這世上隻有賭債欠不得。“他被追為英烈,賭債就能一筆勾銷?”
“當然。雖說債主不願意,但盤龍城規定英烈家屬有一次抵消罪債的機會。彆說是欠錢不還,就算殺人罪也可以勾抵,這就叫功過兩清。”
“這也行?”賀靈川吃了顆花生米。天霜酒家的花生米賣一文一碟,這裡要四文一碟,也沒吃出哪裡特彆。嗯,特彆貴,“我還以為盤龍城禁賭。”
“你開玩笑?盤龍城當然禁賭!”一直忙著喝酒的瘦子接口,“不過賭棍一定能找到地方,就像貓總能聞出腥味兒。”
賀靈川聳了聳肩。果然光與暗永遠相隨,該有的和不該有的,這裡也一樣都不少。
柳條又去拍賀靈川肩膀,他躲開了。這女人喝了酒,下手就沒輕沒重。
酒足飯飽,各回各家,瘦子還把剩菜都打包回去了。按他的話說,響應官方的節儉倡議,不要浪費糧食,尤其都這麼貴。
賀靈川和阿洛都住木屋,兩人搭伴兒找了輛驢車回家。
阿洛迷迷湖湖,下車時差點摔跤。
賀靈川倒是緩過來了,神智也清醒得多,這就付了車資、扶他進屋,才走回自己家。
他站在自家門前歎了口氣。
這種門就形同虛設,單手一撐就能跳過去。不過他所有獎勵都換成了商鋪,隻能再多攢點功勞,爭取早日換房。
其實盤龍城的軍功不好賺,他今回隻是撈到了單人的重大立功機會。像平時的巡衛任務要麵對發狂的妖怪,危險性不低,累積的軍功和獎勵都隻有一丟丟。
多數將士隻能在這個製度內緩慢爬升,像蝸牛攀樹,並且還不能犯法犯錯,軍功積累起來很難,丟掉卻很容易。
阿洛不就是犯過一次大錯,然後就變成住木屋的窮光蛋麼?到現在也沒翻身哩。
他正要推門進去,邊上突然傳來一聲:
“喂!”
很近,就在邊上。
賀靈川轉頭,看見一個女人帶著七、八歲的男孩,就站在四尺外。
她用布巾蒙著臉,就露一雙杏眼,眉毛細長,皮膚白得像牛奶。
“有事嗎?”
賀靈川一開口,男孩就猛地一掙,像是要跑掉,但被女子控住了。
他本以為這是一對母子,可定睛細看,男孩的肩膀被她一手扣住。他瘦得像猴,神情卻像小狼崽,對誰都要呲牙。
這是怎麼回事?
女子又開口了:“你丟了什麼東西?”
“你怎麼……”她的話說得沒頭沒尾,賀靈川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一捆柴禾、兩尾鯽魚。”
“這小子連偷附近七戶人家,連你在內。他第二次又來你家,想偷門口的東西,卻被路人喊破,我便去追。”女子抓著男孩往前一扯,“嗯,我也是苦主。”
“我在哪裡見過你?”賀靈川覺得這男孩有點眼熟,仔細一想,靠,可不就是他初進夢中盤龍城遇見的小賊?
當時這小鬼正要偷取神骨項鏈,賀靈川本打算給他點顏色瞧瞧,恰好胡旻當街喊他。兩人驚喜見麵忙著敘舊,這小毛賊趁機溜了。
兜來轉去,這小鬼還是偷著他的東西了。“原來是你!”
男孩扭頭,就是不看他:“我不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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