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後,豪林會運行就順暢多了。
但像柳家的情況,柳傳生要是真沒了,那是符合發放條件的,豪林會要先發給他家一筆穩金,後麵每三個月再發一筆,直到賠付完畢。在這期間,柳傳生要是回家,這些錢就得如數退還——在巨鹿港,現在很少有人敢欠阿豪的錢不還。
這套流程,豪林會已經走了十幾遍,手下相當嫻熟。阿豪交代完就急匆匆往碼頭走,邊走還邊抹額上的汗。
漏報的這一條消息,能不能就這麼算了?能不能按下不表?方才一瞬間,阿豪心裡也閃過這個念頭。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
這個“都使”看起來官位很大,柳妻又來哭鬨,那自己就從漏報變成了瞞報,性質更加惡劣,一旦被發現……
阿豪打了個寒噤。
碼頭邊上的仰善商會分舵,是五個月前新建的。
巨鹿港是閃金東部最繁忙的港口,每日吞吐貨物有七成是仰善的,商貨、物資、人員都在這裡進出,商會就在這裡建立閃金平原最大的分舵。
阿豪本來要走進分舵,快到門口時腦海裡靈光一閃、腳步一轉,先去了邊上的碼頭小酒館。
他在裡麵待了快兩刻鐘。
然後他又出來了,徑直走進了仰善商會分舵。
“我找杜先生。”
幾十息後,阿豪就站在分舵的本地負責人杜先生麵前,臉上的吊兒啷當早就換成了謙卑。
這位杜老板不喜歡彆人喚他作老板,因為他說仰善的老板隻有一位,姓賀,讓大家隻稱他作“先生”。
“大晚上的,有什麼急事?”
阿豪身形微傾,聲音放低“又有貝迦人來了,在豪林會雇了向導,我趕緊給您報告。”
“等下。”杜老板先放了個結界,“說吧,對方來自貝迦哪裡?到這兒什麼目的?”
“說是靈虛城來的。”
“不是商人?”
“不像做買賣的。”阿豪曆練多年,一眼就能區分出商人,“向導說,他們要先去石胄頭和柳坪。”
“這兩個地方?”杜先生沉吟,“商人一般不走那裡。他們沒說乾什麼去?”
“沒有。”阿豪又道,“對了,他們的首領被喚作‘白都使’。”
“白都使?”杜先生本要喝水,一聽這個稱呼,舉杯的動作都停頓了,“你見過這個人沒有?”
“沒有,但是碼頭酒館和客棧的掌櫃見過。”
“你趕緊去確認一下,是不是個頭挺高,樣貌很醜。”
“酒館那裡已經確認過了。”阿豪立刻給出了肯定的答複,“那個‘白都使’,五官皺在一起,眉眼分不開。就因為長得醜,酒館的人還記得他。”
那就對了。杜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好極,你立了大功!我會替你上報賀島主。你先回去,不要聲張。”
阿豪大喜“是,本來就什麼也沒發生!”
雖說巨鹿港歸屬於蓬國,但仰善商會操控著這裡的經濟命脈,它才是本地真正的霸主。阿豪回到巨鹿港,依靠著跟仰善商會的淵源,才能混到今日這樣風生水起。
作為回報,他的豪林會就成為仰善商會的耳目。
像這種機構,有什麼風吹草動新鮮事,豪林會通常都會先感知。這就是很好的消息來源。
阿豪正要離開,杜先生忽然又叫住他“等下,這些貝迦人幾時來的?”
要命,還是沒糊弄過去。阿豪轉身,囁嚅幾下。
杜先生一看就知道不對“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個……”阿豪吞吞吐吐,“其實、其實是十五天前的事。但是豪林會一直在忙棕油的大單子……”
杜先生打斷他“你的意思是,這些貝迦人十五天前就在豪林會聘請了向導並出發,但你直至此時才來通報?”
“杜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阿豪頭上冒汗。
他在豪林會經常打斷彆人手腳,很疼的,但眼前這位杜先生,輕易也能打斷他的手腳。
杜先生再一次打斷他“關於白都使,你還有什麼消息?”
阿豪曉得,這是杜先生給自己的又一次機會。他立刻滔滔不絕
“對方提過碼頭酒館,所以我也去碼頭酒館問了問,酒館對這群人有印象,他們之前在巨鹿港已經待了半個月,不在客棧就在碼頭,還經常去浮嶼鬼市看告示牌子,到處打探義軍的消息。哦,有一天,丁狗在碼頭小酒館吹牛,這個長得很醜的人還給他銀子,問起了黑甲軍的事兒。”
“你說,這個白都使問起了黑甲軍?”杜先生察覺到關鍵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