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現實是現實。周嗇夫漸漸摸清這位大少的脾氣,也不多辯了,轉問心中疑惑“雙榆村那個水鬼,當真是村長殺死的?”
“什麼水鬼?”
“您方才不是說……”
賀靈川打了個鞭花“我誆他的,你也信?”
“……”他信了。
“梁村長跟三兒媳在河邊胡天胡地的時候,小樹林裡不止有一個觀眾。”賀靈川悠悠道,“他把黃衣裳的小孩按在水裡溺斃,以為殺掉目擊證人就絕了後患。可他沒料到,那孩子的小夥伴就藏在幾丈外的長草叢裡,一動都不敢動,不僅親眼看見梁村長的私情,也目睹他行凶的全過程。”
“等到梁村長離開,小夥伴就奔回家,一五一十全告訴父母。”賀靈川頓了一頓,“父母畏於村長的權勢,當然要他三緘其口,這事兒就沒多少人知道。”
周嗇夫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您、您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位小目擊者的父母,就是賣田給田曹參軍的七戶村民之一。他們反正要走了,收田的買家又是官方,他們乾脆把這段供述寫下來,夾在交易的地契裡頭。”賀靈川嘿嘿一聲,“這也是憋了好些年了,不吐不快。”
看來村民們私底下對村長意見不小哦。
田曹參軍看見了這張狀紙,上交給賀淳華。後者看完以後,心裡就有了計較,這才派賀靈川出馬辦事。
周嗇夫好笑“那梁村長今後連澡都不敢輕易洗了。”對梁村長來說,哪裡有水,哪裡就可能有水鬼。
“那就要看梁長老是不是神通廣大,能不能驅掉村長的心魔了。”賀大少原本想再收集一些證據。村子裡那麼多雙眼睛不是瞎的,梁村長的私情不可能滴水不漏,怎奈梁長老今日直奔州府給雙榆村討個情麵,賀淳華命令長子速速辦妥此事,賀靈川才不得不提早趕來。
抵達薪鄉外圍,周嗇夫就懷揣那幾張珍貴的地契,和賀靈川作彆了。
這位賀大少的行事風格還真是……
不拘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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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靈川回到敦裕,太陽已經西斜。
剛進家門,老莫就把他領到了會客廳。這裡新來一位客人,連賀淳華夫婦也要親自作陪——
鬆陽府主,麗清歌。
桌上一小堆果殼,顯然鬆陽侯已在這裡坐了一段時間。
賀靈川見到她,先是一怔,而後直指賀淳華“鬆陽侯莫怪,是賀總管臨時把我支派出去做任務!”
麗清歌早就跟他約好,今日上門觀看斷刀。其實這個約定已經推遲了兩回,因為麗清歌那裡忙得不可開交。
結果賀淳華給長子下派了緊急任務,賀靈川架猴牽狼帶著屬下就出門了,一時忘了通知麗清歌今天的約定延後。
鬆陽侯如約而至,撲了個空,隻好跟回府的賀淳華聊了半天。
至於應夫人為什麼也在場,賀靈川用膝蓋想也明白。
賀淳華笑罵“真是我的好兒子!”第一時間把老子推出去頂罪。
麗清歌微笑,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模樣“無妨,賀公子正事要緊。我和總管大人也談妥了好幾項往來。”
賀淳華解釋“夏州府會聘用鬆陽府七名弟子,於府中、軍中任職。”
麗清歌點頭“不能讓穿雲閣拔了頭籌。”
賀淳華又問長子“雙榆村的事情辦得怎樣?”
“妥了。村章已經蓋在地契上,周嗇夫歡天喜地回去了。”賀靈川笑道,“我剛出村口即遇見一人,戴著高帽,眼睛朝天,莫非就是梁長老?”
“我陪梁長老用過午飯後,他就回雙榆村了。”賀淳華喝了口茶,“他這次來,是代表穿雲閣前來拜會,順便給我舉薦十幾名優秀弟子。”
懂,就是來拜碼頭的。
那為什麼派個不能張嘴的來?
但是穿雲閣在北方名氣大,賀淳華又是新官上任,怎樣也要給梁長老幾分薄麵。在賀靈川看來,道門與官方之間的關係,有點類似於大學與政府。道門培養出來的人才,多數有誌於仕途。
雙方都有需求,所以賀淳華對梁長老、鬆陽侯都是相當客氣,禮數周到。
賀靈川看了看麗清歌。她太年輕,總教人忘了她是一宗之主,與穿雲閣的掌門平起平坐。
“對了,孫孚平伏法後,國師之位空缺。”麗清歌又道,“我聽到國都傳來的消息,候選人名單已經出來了,有三個人。希望這一次,我王能選出一個好國師。”
賀淳華目光微動“爵爺消息真靈通。候選人當中,您更看好哪一位?”
“這三位都是人傑,也都有人脈。”麗清歌沉吟,“相對而言,我更看好範柯和嚴立心,最後的國師應該會從他們當中決出。”
“我國原有三位國師,去掉一個孫孚平也還有兩位。”賀淳華笑道,“都城環境比敦裕這裡複雜百倍,最後能爬上國師之位的,力量、權勢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