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他隻好將綠意瓶的瓶口對準了邯河主乾道。
然而邯河的河水在低潮一段時間後已經暴漲,現在再加入綠意瓶裡的大水,那是雙洪配置,直接把接下來的兩波洪峰疊高。
尤其是第一波洪峰,浪頭足足有四丈(十三米)之高!
這時候邯河南岸已經是大水漫灌了,洪水在這裡走出了順暢的通路,來到這裡就拚命往南灌,壓根兒不認生,把一切能卷走的東西全都卷走。
年讚禮就眼睜睜看著土岸直接被四丈高的洪峰擊垮,剛剛死裡逃生爬上這兒的士兵,無論是潯州人還是鳶兵,同時被卷入水中。
渾濁的大水裡有無數個黑點。
每個黑點都代表一個拚命掙紮的活人。
每個黑點也代表著轉瞬即逝的生命。
因為浪花翻湧之間,這些黑點就被壓在了水下……
並且洪水還在持續侵蝕土岸,岸上的活人奔跑速度,根本沒有河岸垮塌的速度快!
…年讚禮看得心如刀割。
那都是他的兵啊,他這麼多年苦心打造的軍隊、提拔的將領,竟然一下就被大水衝走了一大半。
但他還得牢牢抓住瓶子,不敢放下。
也不知道掐到第幾遍訣,他念得嘴都麻木,瓶子突然收住。
不出水了。
年讚禮顫悠悠後退兩步,雙手一時放不下來。
他想下令,結果嘴一張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氣急攻心。
邊上的親兵衝過去扶住他:「將軍,將軍?!」
他好像聽到年讚禮口中念念有辭:「洪承略,你這個忘八蛋,你坑我!」
這樣反複念了幾遍,年讚禮才喘著粗氣道:「追,追鳶軍,不能讓趙盼跑了。」
這一波就算贏了,他也是慘勝,實則巨虧。
既如此,至少要把過河的目標達成。
想到這裡,他忽然記起洪承略當時給自己出主意時的承諾∶
保證潯州兵能過河上岸。
媽勒個巴子。
他操控綠意瓶本來就精筋力儘,這時氣火攻心,竟然暈了過去。
此時活下來的兩軍都在岸邊集結。方才由於時間緊迫,年讚禮沒等自己手下全部上岸就倒出了滔天洪水,結果又控不住水,連自己軍隊都淹了。
兩邊都是傷亡慘重。
趙盼雖因追擊潯州軍隊而逃過一劫,但這時候收攏殘兵粗略一看,人隻剩三成了!
一場洪水,吞掉了他近三萬名精兵。
兩邊都在吹響集結號,可趙盼一顆心也像沉到邯河底。
他輸了。
僵持了兩三個月的夏州北部戰場,以他的失敗告終。
他沒有完成國君所托!
這時賀淳華朝他奔來,身後的夏州軍已經集結。瞧著趙盼失魂落魄的模樣,賀淳華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吼:「振作,你沒輸!這仗還沒打完!」
趙盼本想打掉他的手,一聽這話就愣了:「什麼?」
賀淳華麵容扭曲,渾身不是水就是泥砂,一綹頭發還粘在鼻子上,與往日的儒雅沉穩都刮不上邊。
但他眼裡的光,說不上是詭異還是狂亂。
「趙將軍你著相了!」賀淳華反而這樣對趙盼道,「想想你的任務是什麼,北拒年讚禮!你看,你往他那裡看!「
天黑雨急,兵慌馬亂,趙盼方才也看不清全局,現在再順著他所指方向看去,什麼也沒有,唯一片滄浪。
是了,年讚禮的大軍方才爬上了高地,但浪也更高,生生將那片高地也淹了。
「他的人也被淹了,境況不比你好多少!」賀淳華臉也脹得通紅,「何況他施展這種驚天動地的神通,你以為他一點代價都不付出嗎?這個蠢貨!那種神通根本不是凡人該用出來的!」
有多大本事,施展多大神通。
想越級,一定有代價。
「趙將軍,天不亡你我啊!」
這幾句話如閃電,一下就把趙盼劈通透了。
是啊,他的任務是禦敵於北,隻要擋住潯州兵南下的腳步,他就算完成任務。
…自己的軍隊受了重創,但年讚禮又好到哪裡去呢?
這場糊塗仗打的就是兌子、血腥殘酷的兌子,但自己還沒輸!
他問賀淳華:「你的人手呢?」
「還有兩千,都給你用!」
「好!」趙盼一把抹掉臉上的水,下令召集精銳,立得八百人,再加入夏州軍作為骨乾,竟然馳擊年讚禮殘部去也。
這時候誰先回過神來誰占便宜。趙盼這裡旌旗戰鼓,嚇得剛從水裡逃生的潯州兵四散而潰,反而是鳶兵見己方勢壯,速來投奔。
這一路追趕,揀起的兵員反而越來越多。
年讚禮那裡也不知出了什麼問題,軍隊沿河往西奔逃,主旗都掉了,顯得格外倉皇。
此時洪承略等人已經退到了安全的林區,從高處俯瞰下方戰局。
伍青立在他身邊,一聲長歎∶「這兩邊是都沒討著好啊。」
這場仗的結局,真是出人意料。
洪承略抬首望向東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看來,我可以提前返回貝迦了。「
他手裡緊緊握著那把梳子。
《敦裕》卷到此結束,從下一章進入全新篇章《魔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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