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虎爪槍影,他的院子好不熱鬨。焦玉平時慵懶得像沒骨頭,能趴著絕不站著,然而一巴掌輕易能摑出三千斤力道,盛極時能翻起兩倍,並且是左右開弓,一秒內能打出八次爪擊,在外人看來就是一連串殘影。
然後,人可能就沒了吧。它的力量比達叔更強勁,二者都有招牌技能虎懾,天生王者氣魄,把其他生物壓製得肝膽俱裂。
外頭正好走過一個園丁,冷不防聽見猛虎咆孝,心臟差點跳出胸腔,手裡的家夥事兒都掉地上。
賀靈川跟它相處久了,倒是不怕這個,但焦玉的力量和靈敏性都勝過孟山,隻是招數少了些——妖怪們的招式從來都是貴精不貴多,練到極致,總會返璞歸真。
附近的同心衛都被吸引,看了一會兒目眩神移,相顧失色。雖然隻是人虎對練,但此時的戰鬥已經比賀靈川在千星城遺址勇鬥達叔更加激烈。
達叔修出了寒冰神通,但焦玉天生自帶馭風之能,是以體型雖比乃父更大,但輕身、靈敏尤有過之。
最後它張大嘴朝賀靈川撲來,後者橫槍一抬,擋在自己麵前。焦玉滿口獠牙都交在木槍杆子上,接著腦袋一晃,杆子卡察斷裂。
賀靈川一把抱住它的腦袋大叫“犯規犯規!老子沒用騰龍槍!”焦玉也就收起爪子,賀靈川改按住它肩頭。
一人一虎又角力半天,最後賀靈川被它推退了好幾步,輸了。雙方趴在地上,都累得夠戧。
焦玉伸著舌頭,喘得比狗子還厲害。不算最後這一段肉搏的話,它心底很清楚,自己已經遠不是賀靈川對手。
唉。自從荷宮戰樊勝以後,這位特使的修為好像又是大步向前。賀靈川收了會兒汗,才拍拍焦玉的腦門兒“走,去湖裡洗個澡。”下水以後,他就趴在虎背上偷懶。
等到他從湖中爬出來,老虎也從水裡出來抖毛,開開心心地濺他一頭一臉。
“哎喲我去!”賀靈川回屋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鏡子抓空問他“你跟那個姓方的,是不是打了些啞謎?”
“嗯。”賀靈川抓毛巾擦頭發,
“他跟我在亡靈城認識的故人,可能有些關係。”
“你在亡靈城的故人?”鏡子琢磨了一下,
“咦,那不得是一百多年前?”賀靈川點了點頭。鏡子了然。怪不得主人要小心翼翼試探,人心隔肚皮都難測料,更何況隔了一百多年時間。
賀靈川灌了口熱水,回想下午與方燦然的交談。通常來說,後人如果對祖先的理念不認同,不會將祖傳的印戒一直戴在手上,也不會將它鑄造的年代記得那麼清楚——那多半是父輩耳提麵命的結果。
但賀靈川仍不清楚,方燦然本人是怎麼想的。鏡子問“如果你不確定,為什麼要試探他?”
“因為,我還得想辦法找點助力。”賀靈川長歎一口氣,
“眼下的處境,太難了。”作為一個純純的外來者,他的目標太難了,他的計劃也太難了,正需要一個對靈虛城知根又知底的好幫手。
可方燦然是不是這樣的人,他毫無把握。祖先是祖先,方燦然是方燦然。
個人繼承了祖先的遺物,卻不一定會繼承祖輩的遺誌。時間可是一切信念的終結者呢。
賀靈川一旦判斷錯誤,等著他的,就可能是覆頂之災。
“再觀察看看吧,今天的接觸,至少是個好的開始。”他坐下來打坐調息,兩個時辰後才結束。
賀靈川又吹了會兒笛子,才取出敦園幫自己找來的小城夢鄉放在枕邊,安然入睡。
……他剛進入盤龍城,就站在具羅樹下。一樹蔥蘢,迎風招展,已經比河邊其他行道樹都更挺拔了。
他拍拍樹身“什麼時候再給我長一片黃金葉出來?”具羅樹自然不理會。
倒是樹上的怪頭叫道“喂喂,你跟一棵樹嘮什麼嗑?我的夢鄉呢?”
“你出去就能見到了。”賀靈川把它從樹杈上取下來,晃了兩下,發現它又變輕了。
無論怪頭在現實裡如何飄忽不定、來去自如,在盤龍城裡,它隻能被掛在具羅樹杈上。
如果賀靈川不來揀,它就動彈不得。
“為什麼會有人收集夢鄉?”賀靈川不解,
“他們又不是夢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