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又回到鳶都,終於鳶廷非我不可。”賀淳華以頭抵地,“列祖列宗,爹娘兄妹,從今往後我們不止要重振聲勢、不止要光耀門楣!”
禱詞念得很長,等他站起來,額上磕出來的血都流到脖子。
趙清河趕緊取軟巾替他拭去鮮血。
賀淳華也不在意,嗬嗬一笑“取酒來。大勝之日,我要與家人共飲。”
這是破戒了,因為賀家祭祖當天從不飲酒。但趙清河並不知曉,立刻命人抬來兩壇美酒。
瀧川本地出產的楊梅酒清甜爽口,但後勁兒不小。
賀淳華坐下來正對著靈牌,邊敬邊喝,一仰脖就是一碗。
一轉眼,兩壇都光了,他讓趙清河再取酒。
“大人,您喝不少了。”趙清河已經覺出,賀淳華今晚的狀態有些異常。
賀淳華揮手“去,取酒!”
趙清河隻得照辦。
今晚月照瀧川,帳外蛙聲蟲語。賀淳華一直吃到酩酊大醉,忽然扔下酒碗,放聲大哭!
那哭聲撕心裂肺、號啕輾轉,充斥著說不出的痛苦悲傷,一下就把趙清河震住了。
賀總管這是怎、怎麼了?
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趕緊布置一個隔音結界。不過賀淳華先前的哭聲已經傳了出去,附近不少士兵都聽見了。
趙清河試著勸了兩聲,賀淳華理都不理,抱著桌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從未見過主上這般失態,這是傷心到了極致?
再待下去就尷尬了,趙清河隻得退出帳外,讓賀淳華與先人獨處。
帳外經過的士兵都伸長脖子往這裡瞅,趙清河一聲喝斥“都站著做甚,沒事乾了?”
呼啦,眾人作鳥獸散。
趙清河在外頭躑躅了半個時辰,才重新掀簾走進去。
卻見供桌被砸掉一張,飯菜打翻在地,賀淳華自己躺在地上睡著了,腦袋靠著桌腿,臉上被碎瓷片刮傷幾處,眼睛腫得像個核桃。
這副模樣不好讓彆人看見,趙清河打水給他洗臉,再將他攙去行軍床。
賀淳華迷迷湖湖睜眼問他“川兒……是我對不起你!你怪不怪我?”
趙清河啞然。
主上的家事,他該怎麼回答?
但賀大人對長子向來極好,他不知道這有什麼“對不起”的。
“可我也沒辦法!”賀淳華又道,“當時我自己都窮途末路,可我還得活下去,我得給咱全家人這麼多老小報仇……你一定不怪我,是不是!”
他用力拽著趙清河胳膊,最後幾字幾乎咬牙切齒。後者知道跟醉漢說不通道理,隻好點頭“對對!”
他應和了好幾聲,賀淳華重重呼出一口酒氣,終於閉上眼沉沉入睡。
……
次晨,趙清河去見賀淳華時,後者正由親兵著裝束發。
意氣風發、豐神俊朗,與前一晚披頭散發的醉漢判若兩人。
他對趙清河笑道“你來了。我昨晚喝多,說了什麼胡話沒有?”
趙清河見他目光灼灼,心頭一驚,立刻道“沒有。”
賀淳華轉了個身“當真沒有?”
“您一直喊吳管家再拿酒來。”
賀淳華歎了口氣“醉後醜態百出,早晨還有點頭痛。這酒真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