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部依然在抽搐,疼痛感在一陣一陣的蔓延,胃裡也許還殘留著什麼。
但剛才要是繼續吐下去,他就要先窒息了。窒息當然不會害死他,停擺的心臟會在下一秒再次跳躍,凜光隻是不喜歡那種感覺。
“槙壽郎像是火焰一樣。”
凜光的瞳孔幾乎沒在聚焦,出口的聲音也很輕,槙壽郎看了他一眼,所能做的不過是將腿邁開的幅度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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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光想過自己會被帶去見醫生,但沒想過場麵會這麼,熱鬨。
醫者和槙壽郎各執一詞,一方認為肯定是吃的東西有問題,一方篤定吃食絕對沒問題。
兩人爭執之際,凜光側過身,伸手扯住一邊的桶,徹底將胃裡殘留的最後一點也吐了個乾淨,隨著一次徹底的深呼吸,一切病痛終於被這具叫囂許久的身體拋開。
“吃的東西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我。”
在兩雙眼睛關切的注視下,男孩兒坐起身,看起來倒是狀態稍有好轉。
醫者並不相信男孩兒的話,還是按照規矩檢查了一遍,確認男孩兒除了心跳更微弱,還真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才扯過椅子坐下。
“以前開始就這樣嗎?吃了東西就會吐?”
“嗯,吃多了就會不舒服,一次隻能吃的很少不太能曬太陽,父親說太陽一出來我就會睡著了,怎麼都叫不醒,天黑才會醒過來但我不太生病哦。”
醫者問的很多,那張紙被記錄的滿滿當當,凜光也回答的很認真,槙壽郎就在一邊一直觀察著男孩兒的反應。
不可思議。
明明剛才來的路上完全是一副下一秒就會咽氣的樣子,心跳劇烈的他抱著都能感受到,手腳都像是冰塊一樣,但現在,隨著徹底吐完之後,凜光看起來就又好像完全沒問題了。
如果他不是鬼,那這一切是因為什麼呢?
“或許你不是見到太陽就會睡過去我假設你是見到太陽,就會暈過去,曬太陽會促進血液循環,但如果心臟不夠強大,血液無法完成供給,也許就會導致頭暈。”
醫者在紙麵圈畫著,給出他更認可一些的解釋。
“而不能吃東西也是一樣的原因,你的身體要比一般人的更差,心跳聲也更微弱,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有這麼多奇怪的病在身上,重點不是你會不會生病,而是你無法正常的生活本身就代表著你的身體存在問題。”
醫者最終敲下定論,槙壽郎的困惑也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原來如此。
男孩兒就像是一個脆弱的玻璃瓶,不能放進去太多的東西,會因為承受不住碎裂,也不能倒進去冷水或者熱水,不然會因此刺激裂開,他本身已經足夠脆弱了,但如果隻是放置在那裡,就看不出問題,一旦想要做出什麼改變,反而會出現更多的問題。
“你是家長是嗎,來,過來一下。”
“啊,他”
凜光剛想要解釋,醫者就已經把他按在了床上。
“你,閉嘴,躺好,休息,餓了渴了不舒服了隨時說,垃圾桶就在這裡,不舒服了就吐,吐乾淨了你覺得舒服就先吐出來。家長,跟我出來。”
槙壽郎看看被按在床上的凜光,還是決定先跟著醫者出去談談。
門在身後被關上,沒關死,也許是怕聽不見男孩兒的聲音,但醫者開口的聲音又很小,看來也怕男孩兒聽得見他們在說什麼。
“我做這一行有些年了,這樣的孩子,我見過類似的,卻沒這麼嚴重的。如果他說的那些症狀都是真的那他應該活不了太久了。”
“可凜光說他很少生病,雖然身體不太健康,卻不會真的生病。”
槙壽郎也努力的放輕聲音,他知道凜光的身體不太健康,但要是仔細照顧得話,應當不至於畢竟男孩兒看起來還這麼小。
男人聽他這麼說,卻隻是歎著氣搖了搖頭。
“他不生病,不是因為身體健康,是因為身體太弱了,才無法生病。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不病不病,一病,大夫還沒進門,人已經咽氣了。隻是這孩子唉,還這麼小”
男人靠在牆邊,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沉重,槙壽郎聽著這樣的一段話,卻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反應,隻是那張一貫洋溢著笑容的臉上,也少見的嚴肅起來。
凜光的身體很差,他可能會活得很辛苦,但要是細心一些,努力一些,應當也可以慢慢長大,隻是和彆人有所不同。槙壽郎是這麼想的。
但麵前的醫者比他肯定了解的更多,也見過更多的病人,他是個劍士,不是個醫者,對於凜光,他隻是有個大概的估量,卻從沒真的想過,凜光甚至可能活不到成年的那天。
“我剛才聽你叫他凜光,對吧。凜光,出生在冬天的孩子啊,他的身體這麼弱的話,他的母親應該身體也不太好吧。”
一語點醒夢中人。
槙壽郎曾聽凜光多次提起他的父親,他的家人,卻從未從那孩子的嘴裡聽到母親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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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捕捉到了那張臉上的表情變化,並不意外的歎了口氣。
“那他的父親應該也很清楚他的身體,所以才會放任他這麼做吧,相比想辦法再去治療,放他就這麼開心的活著,多活一天也算是賺到了。”
也許是生離死彆見的足夠多,談起這樣的事,那位醫者臉上也沒什麼異樣,隻是打開門自顧自的走進去,又坐下和凜光聊了幾句。
他們沒在醫館待太久,就被那位說著要睡覺了的醫者扔了出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站在門口,看看關上的門,又看向對方。
“你看起來比我更需要看大夫,貓頭鷹先生。”
凜光故意板著一張臉,皺起眉又刻意壓低聲音,擺出一副老者的架子。
槙壽郎難得沒第一時間給出反應,他看著凜光,那張臉上有一瞬的錯愕,隨後才又笑起來。
“是啊!都沒注意到凜光不舒服,我確實需要看看醫生了!”
槙壽郎隨手將男孩兒從地上抱起來,又在懷裡掂了掂,調整好位置就轉身朝著凜光所謂的家的方向走。
凜光也許知道這一切,又或許他並不知道,他的家長是怎麼想的,槙壽郎不知道,是怎麼安排的,槙壽郎也不會知道。
他隻是覺得身為更年長的一方,卻需要一個剛被宣判命不久矣的孩子來安慰,真是太丟人了。
真想挖個洞鑽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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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光並不明白那位醫者為什麼莫名其妙的給他宣判了死刑,也不明白為什麼槙壽郎看起來緊繃繃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是想解釋,又該從哪裡開始解釋,他一句也沒說謊,醫者的分析聽起來也似乎有道理。
但對方的分析有個大前提,被分析的對象是個人類,可他不是。
他是鬼。
不會死,也不會生病。
之所以這麼弱隻是因為吃得少,又因為他對變強並沒有執念,他不擅長也沒那麼喜歡,再加上再沒有人會舉著刀在身後像個閻羅一樣追殺,最終才會順利的在這條歪路上一直走。
但這是不適合被講出來的,且不說那位醫者也許並不知道什麼是鬼,站在他身邊的另一位可是鬼殺隊的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