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從桌麵落下,腳掌踩踏地麵,凜光走到杏壽郎身邊。
他蹲下來,看著那隻係在手腕上的繩索,一頭連著那個女孩,一頭連著杏壽郎,如果隻是這樣放任,杏壽郎大概就會無知無覺的死在夢裡吧。其實這樣也不能說是壞事,但他隻是忍不住去做出更多的設想,設想如果杏壽郎沒有死在夢中,設想他們依然是朋友,設想他們的下次會麵,杏壽郎說他想要回去跟槙壽郎好好談談,還說要告訴槙壽郎他遇到了從前被槙壽郎所保護過的人。
至少讓他可以回去告訴他的父親這一切,就當是他幫自己遮擋太陽的報酬。
凜光如此想。
於是伸出手,握住那隻繩索,攥緊,這一瞬間,那女孩的性命與杏壽郎的生命被放在無形的天平之上,抉擇權被交在他的掌心。
“既然是差使,也至少會有些特權吧反正都是鬼了,即使放肆一些,應當也沒關係的吧。”
兩手發力,繩索在眼前形變,雙眼閉上又睜開,黑暗隻在極短的瞬間遮蔽視線,再次睜眼時,光亮與繩子斷裂的聲音一同出現,這樣短的時間,彆說尚在沉睡中的孩子們,就算魘夢站在他的身邊,也來不及阻攔。
應當是會被詢問為什麼,但不給出回答也沒什麼問題。
斷裂的繩子被隨意丟棄,凜光坐在地上,將杏壽郎手腕上的繩結解開。
如果非要說理由,大抵隻是因為想要什麼人記住他,當杏壽郎告訴槙壽郎他們的再次相遇,當槙壽郎聽到這一切,也許就會明白曾經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之上,他確實是有些不同的,與鬼有些不同,但也與人類不同。
等待是凜光並不陌生的事,他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裡習慣了這樣的每一天,他在等待中思考,斟酌著是否要解開炭治郎手上的繩子,如果炭治郎醒過來告訴杏壽郎他是鬼該怎麼辦,如果炭治郎抽出日輪刀決定斬殺他又該怎麼辦,他要如同夢境中一樣接受那樣的命運嗎,看著日輪刀朝他襲來,在那雙安靜的注視下,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凜光還不想死。
至少現在不想。
他抓起那根繩子,又放下,隻是坐在地上,直到杏壽郎從夢境中悠悠轉醒。
“凜光?”
凜光不知道杏壽郎夢見了什麼,但他親身體會過那些夢境,毫無疑問,確實足夠逼真,所以這樣的反應看起來並不奇怪,從混沌到清醒,杏壽郎也不過用了幾秒,隨之就立刻意識到這一切都是鬼布下的陷阱。
好消息是杏壽郎並沒有詢問他為什麼清醒過來,也沒問為什麼周圍的人也還未清醒,他隻是看著斷裂的繩子,又看向周圍還在沉睡的人,最終拍了拍凜光的腦袋。
“做得很好!既然你知道怎麼叫醒我,那你也一定能叫醒他們!這裡就交給你了!”
“好。”
紅色的火焰拉出長長的拖影,凜光看著杏壽郎的背影,轉頭看向麵前的炭治郎,因為失去依靠,男孩兒倒在了椅子上,眼淚正不斷落下,幾乎不像是在一場好夢中。
“炭治郎,我該怎麼做呢。”
凜光朝著不會給出回答的男孩詢問,那根繩子在掌心繞了兩圈,被握住又被鬆開,最終他還是將繩子握緊,扯斷。
理智的弦似乎是跟著上一根繩子一起斷了,不然他現在為什麼會在救人呢?
炭治郎已經不再是他的朋友,也不會成為他的朋友了,對方在睜開眼後也許會先選擇切斷他的脖子,而不是去追殺魘夢。炭治郎也許還會再追上杏壽郎說車廂裡有一隻鬼。
在凜光的設想中,不論之後怎麼發展,都不會是可以被稱之為好的結局,怎麼想一切都隻會向著糟糕的方向發展,他不應該扯斷那根繩子,不應該救下炭治郎,如果炭治郎死了,他的秘密就會被藏住了。
杏壽郎也許會知道,但至少不會是現在。他們可以有一個體麵的告彆,就像是跟槙壽郎的那次一樣。
炭治郎蘇醒的時間要用了更久,男孩睜眼時還有些迷茫,似乎未能從夢境中抽身,那雙眼睛從渙散到聚焦,也隻差看見一個凜光。
他清晰地看到那雙眼睛恢複清明,炭治郎迅速起身,本能的去握住了那把藏在羽織之下的長刀,手掌握住刀柄,下一步就該是拔出刀刃,但動作就這樣停頓,時間就這樣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