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難讓人理解,至少炭治郎無法理解。
但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了,凜光將日輪刀甩出一個刀花,用著形似水之呼吸的一招一式和他交手,卻在他說出鱗瀧的名字之後,困惑的向他發問,他問他。
“鱗瀧先生,是誰。”
簡直不可理喻。
“你的一招一式都是跟他學習,鱗瀧先生還保留著你送他的木雕,你們曾經一起發現了雲杉和岩漆,用來裝禰豆子的箱子就是用那樣的材料製作的,你卻說你現在不記得他是誰?”
困惑和憤怒各占一半,鱗瀧先生因為自己沒認出凜光是鬼一度懊悔,後來又因為坦然講述出他是鬼的現實而感到不安,鱗瀧先生很喜歡凜光,炭治郎聞得出也看得到,明明鱗瀧先生因此一直在為難。
但一切的始作俑者,凜光本人,卻已經完全不記得對方了。
“如果你也有這樣漫長的生命,你也會習慣這樣的日子的,炭治郎。”
這不是謊言,凜光幾乎要歎氣。
是的,總會習慣的,每天每天都是一樣的,一樣漫長的白天,一樣無趣的夜晚,被鬼殺隊追殺,處理掉礙事的人,每天到處隻是看看人類,數星星,沒什麼可做的,一天又一天隻是這樣過,會分不清到底過了多久,因為每一天都是一樣的,會不記得和朋友的上次見麵是在什麼時候,因為他們總是就這樣死掉,人類也好,鬼也好,都是如此。
炭治郎在憤怒,凜光看得出來,他能理解,卻不能共情,所謂的鱗瀧是炭治郎很親近的人,從他的語氣和反應就看得出,但對於凜光,腦子中不存在的名字,他已經保持了最基本的禮貌稱呼對方為先生而不是什麼彆的。
凜光習慣了,習慣了遺忘,靠著遺忘去度過那些無趣的,傷心的日子,如果不這樣,他又該怎麼做呢,鬼的生命漫長到他無法估量,他看不到儘頭,他知道之後還有一天又一天,他難道是該把所有死了的人都銘記於心嗎,然後呢?如果隻記得死了的人,對活著的人來說,不是很不公平嗎?
“強詞奪理,如果你在意他們,就應該將他們牢牢地記住,記在腦子裡,記在心裡,如果你都不記得,那麼還會有誰記得他們曾經存在!”
刀刃還在揮舞,甚至一次比一次更快,凜光想不出炭治郎哪裡來的力氣,也不明白為什麼炭治郎的身體明明到了這樣的地步為什麼還能繼續站著,甚至朝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揮刀。
這不合理。
“不可理喻。”
凜光歎著氣,刀刃揮舞,這次不再是使用和炭治郎相似的刀法,而是用他見過更多次,也學的更久的那種,屬於黑死牟的刀法。
“不可理喻的是你,凜光,你已經完全被這些上弦同化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也不該是這樣。”
炭治郎的咆哮對於凜光而言甚至有些刺耳。
他不該是這樣的?
這樣的話真是耳熟,但凜光這次記得這句話,他記得,珠世說過一樣的話,說他不該是這樣的,說他可以擁有更好的一生,說他不該如此,甚至說這一切都是無慘的錯。
可,如果他不該是這樣,他該是什麼樣呢,他不記得從前,不記得在成為鬼之前的事情,但如果他沒有變成鬼,那麼那以後的事,甚至於現在,一切就都不會存在,如果不會變成鬼,如果他本該有的樣子代表著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凜光覺得,那變成鬼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恰恰相反,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
不同於麵對珠世時的沉默,凜光終於能在麵對炭治郎的質疑時開口,他露出笑容,抵擋住揮舞的劍刃。
“我必須帶你回去才行,這樣下去你隻會變成真正的鬼。”
什麼叫變成真正的鬼,他現在難道不是真正的鬼嗎?不能曬太陽,還被鬼殺隊追殺,除了鬼,還有彆的生物有這樣的待遇嗎?
凜光從前覺得珠世瘋了,現在很好,炭治郎也去陪她了,他們一點也不孤單。
聽起來真不錯。
和炭治郎的遊戲很有趣,雖然搞不清楚炭治郎為什麼還有力氣揮舞刀刃,但他有耐心和對方繼續戲耍來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