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光是很不一樣的。
對於獪嶽而言,尤其是在他本人已經麵對過太多的鬼,而眼前又還有著另外兩隻強大的鬼作為對比的情況下。
凜光的不一樣,就異常的顯眼。
太顯眼了,就好像蛇巢裡抬起頭的兔子,狼窩裡伸懶腰的小貓,獅群裡搖尾巴的幼犬。
和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和他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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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光是和他完全不相同的人。
性格,身份,實力,習慣,他們幾乎沒有相同點,哦,也不是,現在倒是也有一點相同,他們都是鬼。
但除此之外,他們卻沒有任何的相似點。
而這樣的情況之下,獪嶽都能清晰的看出來,凜光喜歡他,很喜歡他,比喜歡黑死牟更喜歡他。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黑死牟是‘老師’,而他是‘朋友’,而且彆說是更孩子氣的凜光,就算是他自己,也很難對黑死牟那家夥產生‘喜歡’的情緒,更多還是畏懼和敬佩,也許還有些羨慕和嫉妒,但那不重要,反正他們儘量避免產生交際,黑死牟更多時候在無視他,隻有凜光一直和他黏在一起,而對方找凜光的時候,他才會被看進眼裡。
“獪嶽,獪嶽,我們去玩——”
這樣的聲音總是回蕩在耳邊。
獪嶽想不通,鬼不是都獨自生存嗎?不是都更獨立嗎?不是不喜歡群居嗎?為什麼這個小家夥會這麼黏人?就好像沒有第二人存在的話他就連自己呼吸都做不到。
凜光的每天其實都很忙,隻是忙的都不是什麼正事,黑死牟有空的時候就會訓練他,而獪嶽就會坐在一邊看熱鬨,凜光不讓他離開,黑死牟因為凜光的意見也不允許他離開,於是他隻是被迫待在這裡,卻什麼都不能做。
這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變成鬼是為了活下去,活下去是為了變得更強,但現在這樣,他隻是活著而已。
而在訓練結束之後,凜光就會成為他的大麻煩,獪嶽覺得他就像個保姆,被迫看護著一個精力無限的孩子,凜光會教他下棋,然後跟他下棋,還要教他彈琵琶,他不想學,於是凜光就彈給他聽,凜光會做的事情很多,非常多。
但沒什麼正事。
他會做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知道很多沒什麼用處的故事或者事情,他很喜歡講那些,而獪嶽每次就盤著腿弓著腰,壓抑著煩躁,用著全部的耐心去聽,偶爾凜光的注意力也會分給他,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又成了一本百科全書。
凜光有無數的問題問他,太陽是什麼,白天是怎麼樣的,太陽曬在身上是什麼感覺,糖果是什麼味道,炸蝦又是什麼味道,茶好喝嗎,糕點是甜的嗎,辣會讓人暖和嗎。
都是些和鬼,和變強,完全沒關係的話題。
黑死牟偶爾會在一邊旁聽這樣毫無意義的問答,但大多時候對方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獪嶽偶爾覺得自己就算是跟著黑死牟去做對方訓練的靶子,也比就這樣坐在這裡陪孩子要好,但每次,他都隻是坐在這裡,沒有走開,也沒有堵住凜光的嘴,他甚至沒有開口說過不耐煩。
也許是因為黑死牟無數次的暗示凜光的地位很高,而他們需要遵守這樣無形的規矩。
獪嶽在心底這麼想。
“給。”
手被送到眼前,小小的手上捧著精致的木雕,獪嶽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他自己,雕刻的手法很精妙,惟妙惟肖的小木頭幾乎能被稱為藝術品。
“這是什麼?”
獪嶽當然認得出這是木雕,隻是他不明白,凜光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雕刻他,又為什麼要把這東西送到他的麵前。
“是禮物。獪嶽一直在陪我不是嗎。”
這就是獪嶽的另一個問題了。
為什麼這小子會一直這樣粘著他?為什麼會這麼親近他?為什麼會一直這樣對他充滿了好奇和好感?
為什麼,會不斷地做一些小東西送給他?
“我不是特意在陪你。”為什麼要送給我。
心裡所想的,和出口所說的,似乎總是難以達成完全的一致,獪嶽看著那個木雕,稍微支起上身,沒有伸手接住,也沒有將那隻手推開,隻是借著坐直的姿勢和那隻手稍微拉開距離。
“因為獪嶽是朋友,因為喜歡獪嶽,因為獪嶽一直在陪我。”
凜光的回答跟的很快,幾乎是毫不猶豫,這是蓄謀已久的攻心計還是男孩的內心和腦袋都實在單純。
答案未知,獪嶽將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後仰,姿態於是變得更隨性肆意,距離也被拉得更遠。